王珩坐在椅子上,压了压身子:“你刚刚说得这些,是谁告诉你的?”
云裳跪在下方,豁出去了似的:“奴婢刚刚所言,句句属实,至于是谁、是谁告诉我的...”
云裳迟疑了一瞬间,脑袋里想起无数种她娘说过的死法,狠了狠心道:“是青蝉告诉我的。”
云裳心里有些悲伤,决定青蝉万一因为这事死了,自己往后、往后开铺子赚的钱,年年都分出一份来烧给青蝉,让她下辈子投个好人家。
王珩的指尖轻轻地敲着扶手,声音淡淡地重复:“青蝉?”
“云升,不是把他们一家送去庄子上了么?”
云升也跟着跪了下去。
自打表姑娘走了之后,少爷再也不像从前那样,脸上总挂着笑,偶尔还会说两句打趣的话,而是连夜里都宿在书房当中。
好似一身的笑都化作了风雪,变成了一个冰做的人一样。
现在青简倒是地位跟着水涨船高,不过府外的事情变成了云升跟着去处理,他这些天忙晕了脑袋,居然不曾听说过青蝉什么时候回了府里。
云裳悄悄看了一眼旁边跪着的云升,觉得二人也算同命相连,在云升告罪之后,她鼓起勇气说:“青蝉和我说,是赵小姐求了大奶奶把她要回来的。”
既然已经说了这样多,云裳也敞开肚皮,什么都不拦了。
她又说:“青蝉说,赵姑娘要她做了炖汤给您补补身子呢。”
这些话在王珩脑袋里过了一圈,他就知道了,赵溪越知道他没有味觉的事情了,甚至还知道青蝉做的饭他能尝出味道。
王珩只有一个想法——危险。
他垂着眸,在扶手上轻轻划了两下,说道:“青简,你带云裳下去吧,把她们一家人提到周管事手下,以后跟着在铺子上做事吧。“
云裳顿时松了一大口气。
自己的小命保住了。
一家人以后还能跟着三少爷做事了,阿弥陀佛,娘教得果然没错。
云升看着云裳的模样,愣是从她身上看到了青简的几分影子,两个人一样呆,少爷就是心眼子太多了,尤为喜欢这种呆头鹅。
见屋里只剩下了云升,王珩才语气不疾不徐地说道:“明日你去禀了娘,就说我病了,你去请和安堂的李大夫来,记好了,我是被府里的人命格冲撞了。”
“后面的事情,娘自然知道怎么做。”
“再要去请,就去栖真观的道士来,就说...”
王珩声音更淡了些,透出些无情:“就说赵姑娘命格不好,叫她早些搬走吧。”
云升点了点头。
经此一事,怕是赵姑娘不好嫁了。
王珩这时还不知道赵姑娘不仅是想戳穿江月的身世,更是想将江月往死路上送。
云升又问:“那青蝉?”
王珩眼里闪过些厌恶:“找个牙婆发卖了去吧,把人往远处卖,最好是一辈子都回不了金陵的。”
云升也恨青蝉,恨不得将少爷没有味觉的事情宣扬得天下皆知。
云升一一应了,利索地做事去了。
王珩却望着手里的书,发了半天的呆。
月娘...
月娘在做什么呢?
江月在进宫的路上。
她有些郁闷,刚到了国公府,还没歇上几天,就要把她往宫里送。
江月的身子早就是强弩之末,走在皇宫之中,被满目的朱红给晃得人都晕了。
走过了一层还有一层,无数个相似的宫苑好像永远走不到尽头一般,连前方引路的宫人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只有自己越来越沉重、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又跨过一道门。
江月细瘦的脖颈往下折得厉害,似是马上要拖不住她被李夫人插满了头饰的脑袋一般。
空气中多了些檀香味。
李夫人在她耳边轻声说:“到了。”
在殿外候着的穿着淡紫宫装的宫女轻声说:“还请夫人在殿外等等,三皇子正给娘娘请安呢。”
昨夜李夫人早就在江月边上耳提面命了一番宫里的情况。
皇后娘娘早年生了两个皇子,都夭折了,唯一的女儿在宫外住。
宫里一共五个皇子,具体皇子们人怎么样李夫人没讲,只是着重讲了讲三皇子的才俊。
江月听得心里直撇嘴。
要不是779随时和她同步原剧情和小世界里的一切,她还真信了。
三皇子性格暴虐,还会打骂下人,不过在朝堂中,又有几分手段,颇得圣上欢心。
“恭送三皇子。”宫女的声音又响起。
江月没抬脑袋,她有些晕,一股力拽着她往地上倒,光是抵抗这股力就让她用尽了全部心神。
直到一双玄色厚底的金云舄映入眼帘。
一道阴气森森的声音响起:“抬起头来。”
江月有些滚烫的脑袋被这道声音一冰,竟然清醒了几分。
见她没动作,李夫人推了推她。
江月像散架了一般,支离破碎地就往地上倒去,心里怀疑李夫人是故意的。
下一秒,一双修长劲瘦的手隔着衣服抓住了江月,江月就被固定在了原地,依着惯性抬起头来。
眼前的男人穿着蟒袍,面色苍白,嘴角勾着一抹让人心里发寒的笑。
江月被笑得眼皮跳了跳。
就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原本因为没了玉坠附体而一直环绕在江月脚边的雾气,就这样径直钻进了三皇子的身体里。
三皇子的眼里迷茫了一瞬间,眼里的神色顿时一变。
他垂眸看了看江月,突然一笑:“一直看我?莫不是觉得我好看?”
外面的宫女因为惧怕三皇子,早已经跪了一地,只有江月被三皇子钳着站在地上。
江月薄薄的眼皮一掀,没什么力气地说道:“一般。”
李夫人几乎要被江月这个回答吓得晕过去了。
老天爷,要是江月这就被三皇子杀了,国公爷那里如何交代啊。
她还打算把这桩差事办得妥妥帖帖的,好让国公爷把爵位传给她夫君。
三皇子也有一双狭长的单眼皮,若说王珩像是狐妖成精一般,那三皇子就像是毒蛇托生,眼尾一挑就让人疑心他起了杀心。
三皇子此刻正眼尾一挑,看着江月,轻笑了一声,让江月后颈的毛都立起来了。
“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