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塌了半边,我整个人被卡在座椅和变形的b柱之间,耳朵嗡嗡响,嘴里一股铁锈味。
眼皮重得像灌了水泥,但我还是听见了——江叙白在叫我名字,声音哑得不像话。
“沈知意!醒醒!”
他正用肩膀顶着扭曲的车门框,一手把我往外拽。我胳膊蹭过金属断口,火辣辣地疼,但没吭声。这种痛,比不过十岁那年养母拿火钳抽我手心。
车子翻过两圈,最后撞进绿化带才停住。我们命大,货车司机当场昏迷,而我们……只是暂时没死。
“手机呢?”我咳出一口血沫,伸手去摸裤兜。
“炸了。”江叙白把一块烧焦的电路板扔在地上,“U盘也没了。”
我闭了闭眼。病毒已经上传,数据在云端备份,可终端没了,等于断了线的风筝。
“你还记得坐标吗?”他抹了把脸上的血,额角划了个口子,血顺着眉骨往下淌。
“记得。”我说,“A区地下三层,废弃医疗园区,顾氏名下的‘生物养护中心’。”
他点头,扶我站起来。两条腿软得像面条,但我撑住了。
“走。”他说,“趁他们以为我们死了。”
我们一瘸一拐地穿过后巷,路过一堆报废的医疗器械箱,上面印着褪色的“b3项目专用”字样。这地方十年前就该拆了,结果一直空着,像个被遗忘的坟包。
电梯井早就锈死,我们从消防通道往下爬。楼梯间漆黑一片,只有应急灯闪着绿光,照得人脸发青。
到底层时,江叙白突然停下。
“听。”
我屏住呼吸。
远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像是冰箱启动的声音,但更密集,更有节奏。
“冷冻舱。”我说,“还在运行。”
他推了推眼镜,镜片裂了一道缝:“那就说明,里面还有东西要保存。”
门是电子锁,密码面板黑着。我蹲下来,撬开侧盖,露出几根裸线。手指飞快搭了几下,电流滋啦一声,锁开了。
门推开那一秒,冷气扑面而来,像有人往你脸上泼了一桶冰水。
三十个并列的冷冻舱整齐排列在大厅中央,银白色外壳泛着幽光,像一排排棺材。每个舱体顶部都贴着标签:样本A、样本b……一直到样本Z,后面还有一串编号。
我的目光直接钉在“A”上。
舱内躺着一个女孩,长发漂浮在营养液中,面容安静得像睡着了。
我踉跄着上前,手指贴上玻璃。
冰霜太厚,看不清脸。我扯下袖口的黑绳,在玻璃上来回擦了几下。
霜层剥落,她的脸露出来。
我猛地后退一步,撞上了身后的江叙白。
“这……是宋璃?”
不,不对。
是宋璃的脸,可又不是她。
她没戴珍珠发夹,嘴唇没涂粉,指甲也不是暗红色。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袍,手腕上缠着一根黑绳——和我手上的一模一样,连打结的方式都分毫不差。
“这不是克隆。”江叙白站到我身边,声音冷得像冰,“这是原版。”
我脑子轰的一声,眼前一黑。
记忆回放自动触发。
画面跳转到1998年,一间昏暗的实验室。戴狐狸面具的男人站在操作台前,手里抱着两个婴儿。他把其中一个放进标有“样本b”的冷冻舱,另一个则塞进襁褓,交给旁边穿护士服的女人。
镜头拉近。
那个被送走的婴儿脖子上,挂着半块银吊坠。
正是我从小戴到大的那一块。
我浑身发抖,牙关打颤。
“所以……我不是被换走的那个?我是被留下的?宋璃才是后来冒充我的?”
江叙白盯着冷冻舱,眼神复杂:“你不是替身,你是正品。而她……是他们造出来的替代品,用来迷惑所有人,包括你亲爹。”
我忽然笑了一声,笑得自己都怕。
“合着我辛辛苦苦装了三年天真学渣,结果人家才是假千金里的假货?”
江叙白没笑,反而一把将我往后拽。
“小心!”
话音未落,头顶警报灯“啪”地亮起,红光扫过整个大厅。
广播响起,机械女声毫无感情地播报:
【重生协议启动,所有样本进入唤醒程序。】
“什么鬼?!”我瞪着屏幕。
只见冷冻舱顶部的锁扣一个个弹开,冷雾从缝隙里往外涌。营养液开始缓慢排出,舱体轻微震动。
“他们在远程激活系统!”江叙白冲向控制台,砸开面板,直接拔掉主电源线。
可机器只顿了一下,备用电池立刻接上,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主能源失效,切换至应急模式。唤醒程序继续执行。】
“靠!”我骂了一句,掏出随身携带的备用芯片,对着“样本A”的脸快速拍了几张高清照,又录下她手腕U盘的特写。
“证据够了,走!”
我们转身冲向出口。
身后传来第一声“咔”。
是玻璃裂开的声音。
紧接着,“砰”地一声巨响,某个舱体彻底炸开,液体喷溅,一道人影缓缓坐起,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脸上,眼睛还没睁开,却已经开始动。
脚步声响起。
不是一个人。
是很多个。
冷雾弥漫中,十几个舱体已经打开,里面的“人”一个接一个坐起来,动作僵硬,像提线木偶。
“这哪是克隆……”我嗓子发干,“这是量产。”
江叙白一脚踹向防火门,却发现电子锁死机了,门缝卡死,推不动。
“门坏了!”
“那就拆!”我抄起地上一根金属管,砸向控制面板。
火花四溅,门锁纹丝不动。
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第一个“样本”已经站了起来,摇晃着迈出第一步,脚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嗒”一声。
她抬起头。
脸和宋璃一模一样。
第二个、第三个也站起来了,动作越来越协调,像在快速学习走路。
江叙白把我拉到身后,背靠铁门站着。
“你说……她们有没有意识?”我低声问。
“不知道。”他盯着那些人,“但她们的目标很明确。”
主控屏幕突然亮起,滚动浮现一行红字:
【目标识别:Silent 与 继承者,执行清除程序】
我看了眼江叙白。
他也看了我一眼。
“现在怎么办?”我问。
“还能怎么办。”他扯了扯嘴角,“等她们走近了,挨个打晕呗。”
“你当这是大学宿舍联谊呢?!”我压低声音,“这可是三十个宋璃!你知道她平时多能演吗?!”
“所以我建议你别跟她们讲道理。”他活动了下手腕,指节咔咔作响,“直接上手。”
我深吸一口气,握紧了金属管。
第一个“样本”离我们只剩五米,她歪了歪头,像是在确认目标。
然后,她笑了。
嘴角一点点往上扯,动作生硬,却透着一股诡异的熟悉感。
就像宋璃每次装可怜前,那种楚楚动人的假笑。
“我真想现在就吐。”我说。
“忍住。”江叙白说,“吐了就没力气打架了。”
那人影抬起手,朝我们伸来。
指尖泛白,关节僵硬,却稳得可怕。
我举起金属管,准备迎击。
江叙白忽然伸手,按住我的肩。
“等等。”
“干嘛?”
他盯着那人影的眼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你看她瞳孔……收缩频率不对。”
我眯眼一看。
果然。
正常人看到活物会有本能反应,可她的眼神……空得像监控摄像头。
“她们不是在看我们。”江叙白说,“是在扫描。”
话音刚落,所有已苏醒的“样本”同时转头,齐刷刷看向我们。
动作一致,分毫不差。
像被同一根线牵着。
我咽了口唾沫。
“江叙白。”
“嗯。”
“你说……她们会不会复制了我的记忆回放?”
他没回答。
大厅警报仍在嘶鸣,红光一圈圈扫过。
最近的那个“样本”抬起脚,踩进水坑。
水花溅起,落在我的鞋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