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膝盖砸在碎石上那会儿,江叙白还压在底下当人肉垫子。他左肩的血蹭了我一手,黏糊得像刚剥壳的溏心蛋。
“你轻点。”我抽出手甩了甩,“再流下去,明天全校都传你为爱流血。”
他没理我,翻身坐起,抹了把脸上的灰,眼神扫向四周。我们正蹲在城东废弃游泳馆后墙根,铁皮锈得能当抽象画展展品。门虚掩着,缝里漏出一股子陈年氯水混着霉菌的味道,闻多了脑仁疼。
“师父信号最后停在这儿。”我把手机掏出来,追踪信标还在闪,红点卡在建筑中央不动了。“但U盘现在烫得能煎蛋,同步状态写着‘phase 2 Initiation’——这代码只出现在G-08培养舱屏幕上。”
江叙白盯着我手腕:“它不是在接收数据。”
“是唤醒。”我接了话,把黑绳缠紧两圈,“有人在用远程指令激活它。”
他扯了下嘴角:“那就别让它睡太久。”
我们从侧窗翻进去,落地时他动作一滞,左肩伤口又裂了。我没吭声,撕了校服内衬给他草草包扎。这布料质量跟纸巾差不多,绑完就跟挂了条破抹布似的。
我闭眼启动记忆回放。
画面切到十年前:昏黄走廊,穿白大褂的护士推着医疗车进出泳池区,车上有密封罐,标签被手挡住。她进门时回头看了眼监控,动作熟练得像每天打卡上班。
“这儿以前是临时实验点。”我睁眼,“不止一次。”
江叙白靠墙站着,呼吸有点沉:“顾明远喜欢把脏事藏在阳光底下。”
我掏出U盘插进便携终端,数据流哗一下涌进来。屏幕跳出文件夹:【ZS-project phase 2】。点开是上百名学生名单,带血型、dNA片段匹配度排序,还有最近三个月体检异常记录。
“这些名字……”我滑动页面,“有六个是近期失踪案关联者,另外三十多个在不同医院做过神经系统检查。”
江叙白凑近看:“目标群体很明确——青少年,健康档案完整,基因稳定性高。”
“不是随机选的。”我冷笑,“是筛选器挑出来的‘优质样本’。”
正说着,U盘突然震了一下,表面浮现出一行小字:【Syncing...】
“它在上传东西。”江叙白皱眉,“往哪传?”
我迅速调出流量监控,发现数据正通过隐藏通道外泄,Ip跳转三次后消失。“有人在远程读取。不是偷,是提走预存的货。”
“留着。”他按住我拔U盘的手,“这是证据链节点,断了就没了。”
我点头,刚想说话,鼻尖忽然窜进一丝怪味。
不是单纯的氯臭。更刺,带着点甜腥,像铁锈泡在消毒水里发酵过。
江叙白也闻到了。他蹲到泳池边,指尖蘸了点水,凑近嗅了嗅,眉头拧成疙瘩:“氯水比例不对,被人稀释过好几次。”
他抬头看我:“你尝过吗?”
“你说啥?”我愣住。
他没解释,猛地抓住我手指,一口咬破指尖。
“哎——!”
血珠冒出来,他直接按进池水搅了搅,然后沾了点送进嘴里。
我当场傻了:“你疯了吧?这水谁知道泡过啥!”
他没吐,反而瞳孔一缩,低声说:“是‘夜雾’。”
“啥雾?”
“顾氏三年前研发的神经抑制剂前体。”他盯着水面,“无色无味,混血才能激活潜伏期。你现在血液里有微量反应,说明他们想让你成为传播源。”
我脑子嗡了一声。
难怪U盘要同步。这不是单纯的数据唤醒——是生物信号触发机制。
“所以只要我靠近这池子,体温、心跳、血液成分变化都会被捕捉?”我问。
“对。”他站起身,“然后通过U盘回传,形成闭环监测。你在不知不觉中成了活体传感器。”
我低头看自己还在渗血的手指,突然觉得这伤口像个二维码,就差扫码登录了。
“挺会玩啊。”我冷笑,“拿我当免费检测仪?”
江叙白忽然抬手捂住嘴咳了两声,脸色有点发白:“空气里也有微量挥发物,吸入过多会头晕。”
“那你刚才还敢尝?”我瞪他。
“我不确定是不是错觉。”他说,“得验证。”
“下次拿猪试。”我翻白眼,“别拿命赌。”
话音未落,头顶传来机械运转声。
咔——
四角天花板轰然开启,巨大铁笼从上方缓缓降下,金属链条哗啦作响,尘土簌簌往下掉。
我猛拽江叙白往后退,可已经来不及了。铁笼落地时震得地面发颤,栏杆粗得像工地钢筋,间距刚好卡住成年人肩膀,插根筷子都难出去。
“操。”我踹了一脚栏杆,“还真把咱们当耗子关了。”
江叙白没动,仰头盯着天花板出口:“笼子结构是单向锁定,外面能降,里面打不开。”
“谁干的?”我环视四周,“监控呢?”
“不用找了。”广播突然响起,声音温和得让人起鸡皮疙瘩,“抓到两只小老鼠……这次,别想再跑了。”
是顾明远。
我没意外。这人就喜欢演温情反派,说话像心理辅导老师,干的事比地狱判官还狠。
“你早在这儿等着?”我对着角落摄像头喊,“等我们自投罗网?”
“不是等你们。”他慢悠悠说,“是等那个U盘完成身份认证。沈小姐,你的血就是钥匙。”
我攥紧还在滴血的手指。
果然。他们是冲着生物识别来的。
江叙白忽然靠近我耳边:“别慌。”
低哑的声音像电流窜过耳膜。他抬手摸了下我后颈,动作快得像错觉。
“他们以为困住了我们。”他轻笑,“其实只是换了个战场。”
我看着他左肩渗血的绷带,又看看池子里泛着诡异光泽的水,突然笑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想到,咱俩最擅长的从来不是逃跑?”
“是反杀。”他接了话。
广播里的声音忽然冷下来:“给你们十分钟考虑合作。否则,泳池排水系统将注入剩余剂量‘夜雾’,足够让整栋楼的学生昏迷。”
我对着摄像头竖了中指:“你不如直接放毒气,省得废话。”
“我喜欢看人在希望里挣扎。”他说完,广播切断,只剩回音在空荡场馆里撞来撞去。
铁笼阴影盖住半张脸,我低头看U盘,同步进度条卡在97%,纹丝不动。
江叙白忽然蹲下,捡起块碎石敲了敲地面:“水泥下面是空的。”
“有夹层?”我问。
“或者逃生通道。”他眯眼看向泳池底部,“排水口位置不对,人工改建过。”
我立刻启动记忆回放,快速扫描十年前的画面——护士推车进入后,池底某块瓷砖曾被掀开,露出下方暗格。
“找到了。”我说,“排水系统改道过,通向地下管道。”
江叙白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那就别浪费时间了。”
他走到铁笼边缘,伸手摸了摸焊接点,指节蹭过锈迹斑斑的金属,忽然说:“这笼子……焊得不结实。”
我走过去一看,果然,几处连接点有明显补焊痕迹,像是仓促完工。
“看来顾总着急了。”我咧嘴,“连工程质量都不管了。”
他没笑,反而盯着我手腕:“U盘还能用吗?”
我拔出来看了眼,表面冷却了,但指示灯还在闪:“数据没丢,只是被锁在本地缓存。”
“那就够了。”他把终端塞给我,“做个假数据包,伪装成已完成同步,骗他们打开笼子。”
“聪明。”我坐下开机,“但我有个问题。”
“说。”
“你刚才是不是舔我手指了?”
他一顿,耳尖微红:“验毒需要体液接触。”
“非得用嘴?”
“我没带试剂盒。”
我盯着他看了三秒,忽然把U盘往他手里一塞:“下次,记得带糖。”
他愣了下,随即低笑出声。
笑声还没落,头顶监控红光悄然亮起,像一只永不眨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