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轮上的残雾还没散尽，泛着青灰色的冷光，像极了楚破天此刻的心境。
他盘膝坐在蚀日卫的残骸旁，玄色劲装下摆还沾着未干的黑血——那是蚀日卫被焚天剑斩断时，溅在他身上的邪祟之血。月光透过残雾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胸口的残碑印记还在搏动，古铜色的光晕一圈圈扩散，却不再是之前那般狂躁，反而带着一种压抑的灼热，像嵌在骨血里的烙印，每跳一下，都牵扯着他脑海里那幅画面。
玄黄的脸。癫狂的笑。还有被冰冷锁链缚在虹桥上的风清雪。
“清雪……”
楚破天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无意识地摸向胸口的玉珏。那半块冰纹玉珏是风清雪亲手递给他的，此刻还带着一丝极淡的清凉，顺着指尖渗进血脉，像是在回应他的担忧。可这清凉，却压不住残碑传来的灼热——那灼热里藏着的，是灭门之仇的戾气，是看到风清雪遇险的焦躁，还有一种近乎失控的渴望。
渴望变强。渴望立刻找到玄黄，劈开那座该死的虹桥。渴望用破界血脉吞噬所有挡路的邪祟，哪怕……哪怕再一次失控。
“嗡——”
残碑突然剧烈发烫，楚破天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灵力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他能感觉到，体内那些刚炼化的蚀日卫残魂，正在被残碑的力量牵引，想要冲破他的经脉，去吞噬更远地方的生机——山脚下破庙里的流民，雷音寺里的小沙弥，甚至……远在西漠的风清雪。
“不！”
楚破天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骨的痛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他想起昨天血脉失控时的场景，想起老夫妇倒在雪地里的模样，想起无妄大师说的“贪生情劫”——若连这点焦躁都克制不住，若为了救一个人而害了更多人，那他和那些用流民生机炼药的太玄门修士，和那视众生为棋子的玄黄，又有什么区别？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闭上眼睛，运转体内的灵力，一点点梳理着翻涌的气息。焚天剑就放在他膝边，剑柄上的上古纹路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剑身在残雾中轻轻震颤，像是在提醒他什么。楚破天伸手握住剑柄，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传来，让他想起风清雪递玉珏时的眼神——清冷，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信任。
“你说过，此玉能护我心脉，莫要堕入长生贪念。”楚破天对着玉珏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脆弱，“可现在……我若不强，怎么救你？怎么守住那些想好好活着的人？”
玉珏没有回应，只那丝清凉愈发明显，顺着他的经脉游走，像一条冰线，缓缓缠住那些快要失控的灵力。残碑的灼热渐渐弱了些，楚破天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了几分，可脑海里风清雪被锁链缚住的画面，却始终挥之不去。
他想起初见风清雪时的场景，大雷音寺外的雪地里，她素衣胜雪，递来玉珏时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留下一丝极淡的暖意。那时他只当她是高高在上的佛门圣女，却没想到，她竟也被卷入了长生殿的棋局，甚至……可能已经落在了玄黄手里。
“玄黄……”楚破天咬着牙，眼底闪过一丝寒芒，“你敢动她，我必拆了你的长生殿，碎了你的永恒丹！”
“谁在说玄黄大人的坏话？”
阴冷的声音突然从残雾中传来，带着一丝刻意压低的沙哑。楚破天猛地睁开眼睛，焚天剑“噌”地一声出鞘，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直指声音传来的方向。
残雾被剑气吹散，三道黑影缓缓走了出来。他们都穿着幽冥教的黑袍，脸上戴着狰狞的鬼面，手里握着淬了剧毒的噬魂刀，刀身上的绿光在残雾中忽明忽暗，像极了墓地里的鬼火。
“蚀日卫都死了，你们还敢来？”楚破天的声音冷得像冰，胸口的残碑又开始发烫，却被玉珏的清凉死死压住——他不会再让血脉失控，不会再用无辜者的生机来增强自己的力量。
为首的黑影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楚破天，别以为杀了几个蚀日卫就了不起了。玄黄大人说了，你身上的长生印是开启源界的钥匙，只要抓了你，不仅能炼成永恒丹，还能让风清雪那个女人……生不如死。”
“你敢提她的名字！”
楚破天的眼神瞬间变得猩红，握着剑柄的手紧了紧，指节发白。他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疯狂涌动，残碑的灼热几乎要冲破玉珏的束缚——黑影的话像一根导火索，点燃了他心底最深处的愤怒。
“怎么不敢？”黑影笑得更猖狂了，“那个女人现在被绑在中州的虹桥上，日夜受噬魂钉的折磨，每一根钉子都在吸她的灵力，每一刻都在让她痛不欲生。你要是识相，就乖乖跟我们走，或许还能让你见她最后一面。”
“找死！”
楚破天怒吼一声，提剑冲向黑影。焚天剑带着破风之声，直刺为首黑影的胸口——这一剑没有动用破界血脉的力量，只用了他最熟悉的流云剑法，却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快，都要狠。
为首的黑影没想到楚破天的剑法竟如此凌厉，慌忙举起噬魂刀格挡。“当”的一声脆响，刀剑相撞的瞬间，一股剧毒顺着剑身传来，楚破天只觉得手臂一麻，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后退，反而借着反作用力，身体在空中一转，剑尖划过一道弧线，直刺黑影的咽喉。
“流云剑法——断水！”
剑光如流水般迅猛，黑影躲闪不及，咽喉被剑尖划破，黑血喷溅而出，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就没了气息。剩下的两个黑影见状，对视一眼，同时挥刀冲向楚破天，噬魂刀的绿光在月光下织成一张毒网，试图将他困在中间。
楚破天脚步一错，避开左边黑影的刀，同时将焚天剑横在身前，挡住右边黑影的攻击。他的动作不快，却每一步都恰到好处，将两个黑影的攻势一一化解——他不再追求速度和力量，而是专注于“守”，守住自己的本心，守住那些需要他保护的人。
“你们以为，用清雪来要挟我，我就会失控？”楚破天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告诉你，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被仇恨和焦躁控制。你们今天，一个都走不了。”
话音刚落，楚破天突然将焚天剑插入地面，双手结印，体内的灵力顺着剑身传入地下。月光突然变得明亮起来，地面上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将两个黑影笼罩在其中。
“这是什么？”左边的黑影惊呼一声，想要后退，却发现双脚像是被钉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这是风清雪教我的清心印。”楚破天缓缓站起身，眼神里没有了愤怒，只有一种淡淡的悲悯，“她说，真正的力量不是杀戮，是守护。今天，我就用这招，送你们去见你们的玄黄大人。”
说完，楚破天双手猛地一合，地面上的金光瞬间爆发，像无数把金色的剑，从地下刺出，贯穿了两个黑影的身体。黑影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金光中一点点化为黑灰，被风吹散在月轮上。
战斗结束，楚破天缓缓拔出焚天剑，剑身上的血迹在月光下渐渐消失，恢复了原本的清冷。他喘着气，胸口的残碑彻底平静下来，玉珏的清凉还在经脉中流转，带着一丝极淡的暖意——那是风清雪的气息，像是在告诉他，他做得对。
“楚施主。”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楚破天回头，见无妄大师拄着拐杖，站在残雾中，小沙弥跟在他身边，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脸上带着担忧。
“大师。”楚破天收剑入鞘，躬身行礼，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却比之前平静了许多。
无妄大师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他胸口的残碑上，又看了看他手里的玉珏，轻轻叹了口气：“施主刚才，差点又堕入心魔。”
楚破天低下头，没有反驳——他知道，若不是玉珏的清凉，若不是想起风清雪的话，他恐怕真的会再次失控，用破界血脉吞噬那三个黑影的生机。
“大师，我……”
“老衲知道你担心风施主。”无妄大师打断他的话，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暖意，“但你要记住，越是危急的时候，越要守住本心。玄黄之所以用风施主来要挟你，就是想让你失控，想让你变成他那样的人。你若真的失控了，才是真的中了他的计。”
楚破天抬起头，看着无妄大师，眼神里带着一丝迷茫：“可我现在的力量，根本打不过玄黄，根本救不了清雪。大师，我该怎么办？”
无妄大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了指小沙弥手里的食盒：“先吃点东西吧，身体是修炼的根本。你要知道，‘强’不是一蹴而就的，‘破长生’也不是仅凭一腔热血就能做到的。”
小沙弥打开食盒，里面放着一碗热粥和几个馒头，热气在残雾中凝成白雾，带着淡淡的米香。楚破天接过粥碗，喝了一口，温热的粥液顺着喉咙往下滑，暖了他冰凉的五脏六腑。
“大师，刚才黑影说，清雪被绑在中州的虹桥上，您知道那虹桥是什么地方吗？”楚破天放下粥碗，声音里带着一丝急切——这是他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无妄大师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那虹桥，是上古时期连接九荒和源界的通道，后来被玄黄截断，改成了他炼制永恒丹的祭坛。他把风施主绑在那里，一方面是为了要挟你，另一方面，恐怕是想用风施主的灵力，来开启源界的大门。”
“开启源界大门？”楚破天瞳孔骤缩，心里咯噔一下——他想起第185章脑海里的画面，中州的虹桥连接着九天，玄黄站在虹桥上，脸上带着癫狂的笑。原来，玄黄的目标不仅仅是炼制永恒丹，还要掌控九荒和源界两界！
“没错。”无妄大师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担忧，“玄黄是上古叛逃的破界者，他一直想掌控两界，而你身上的长生印，就是开启源界大门的钥匙。他抓风施主，就是为了逼你现身，逼你交出长生印。”
楚破天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是玄黄棋局里的一颗棋子，楚家的灭门，风清雪的被绑，都是玄黄布下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得到他身上的长生印。
“但你也不用太过担心。”无妄大师看出了他的焦虑，轻声安慰道，“风施主是大雷音寺的圣女，体内有佛门的清心之力，玄黄想用她的灵力开启源界大门，没那么容易。而且，老衲刚才感应到，风施主的灵力虽然微弱，却很稳定，说明她还在坚持，还在等你去救她。”
楚破天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光：“大师，您是说，清雪她还活着？”
“是的。”无妄大师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只要你能守住本心，尽快掌控破界血脉，度过‘贪生’情劫，就一定能救出风施主，打破玄黄的棋局。”
楚破天深吸一口气，眼神里的迷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他看着无妄大师，又看了看身边的小沙弥，想起山脚下破庙里的流民，想起叶孤舟憨厚的笑脸，想起风清雪递玉珏时的眼神——他不能再犹豫，不能再软弱，他要变强，要尽快掌控破界血脉，要救风清雪，要守护所有想好好活着的人。
“大师，我想尽快闭关。”楚破天站起身，声音坚定，“我要掌控破界血脉，我要度过‘贪生’情劫，我要让玄黄知道，他的棋局，我楚破天，破定了！”
无妄大师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好。雷音寺后山的静室已经为你准备好了，那里灵气虽不充沛，却足够清净，适合你闭关修炼。闭关期间，老衲会让小沙弥给你送吃的，若有什么需要，也可让他来告知老衲。”
小沙弥也凑过来，笑着说：“楚大哥，你放心闭关吧，破庙里的流民我会照顾好的，风清雪姐姐也一定会等你去救她的。”
楚破天摸了摸小沙弥的头，心里一阵温暖。他看向无妄大师，躬身行礼：“多谢大师，多谢小沙弥。等我闭关结束，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说完，楚破天提着焚天剑，转身朝着雷音寺后山的方向走去。月光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残雾在他身后渐渐散去，露出一条通往静室的小路。
他的脚步很稳，没有了之前的焦躁，也没有了之前的迷茫。胸口的残碑平静地搏动着，玉珏的清凉还在经脉中流转，像是风清雪在身边陪着他一样。
楚破天知道，闭关之路不会轻松，“贪生”情劫也不会轻易度过，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风清雪在等他，流民在等他，叶孤舟、小沙弥、无妄大师都在支持他。
他握紧了手里的焚天剑，眼神坚定地望向远方——中州的虹桥，玄黄的长生殿，他都会去的。但现在，他要先守住自己的本心，掌控自己的力量，因为他知道，只有这样，才能救出风清雪，才能打破玄黄的棋局，才能让九荒的众生，不再被“长生”的诱惑所困。
月光下，楚破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残雾中，只留下焚天剑的余温和玉珏的清凉，在月轮上轻轻回荡，像是在诉说着一个关于守护与破局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