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巨兽庞大的头颅滚落在地,腥臭的虫血如瀑喷溅,将诡异的大地染成一片污浊的暗紫。剩余几头巨兽发出既惊且怒的咆哮,本能地后退半步,它们那简单的意识无法理解,为何这“异物”身上会突然散发出如此浓烈、如此接近它们本源却又更加高等恐怖的煞气。
释天魔那半虫魔化的右臂缓缓收回,漆黑的甲壳上吞噬触须蠕动,将刃锋上沾染的巨兽精华汲取一空。梵魔熔毁巨刃发出满足的轻鸣,刃身的暗金熔纹似乎更加鲜活。强行让噬骸之巢局部同化躯壳,虽风险巨大,却换来了瞬间的力量爆发以及对虫群法则更深层次的契合。
他屹立于骸骨巨虫(此刻已伤痕累累,却依旧忠实地挡在前方)构成的临时防线之后,暗金色的复眼冰冷地扫视着暂时停滞的虫潮。魂核之中,方才反向寂灭梵音带来的消耗正在快速恢复,同时,一种玄妙的感觉涌上心头——他感觉到,那遥远而庞大的虫巢主宰意志,似乎……停顿了一瞬。
并非畏惧,更像是一种……审视?一种对异常数据的重新评估。
果然,下一刻,那如同冰冷星河般浩瀚的意志再次波动起来,但这一次,不再是单纯地发布剿灭指令,而是分出了一缕极其细微、却凝练如实质的意念,如同无形的触手,跨越空间,小心翼翼地探向释天魔。
这缕意念不再充满攻击性,反而带着一种探究与解析的意味,试图更深入地感知他身上的寂灭本源,以及那半虫魔化状态下散发出的、近乎同源却又更加复杂的生命信息。
释天魔心中凛然,并未立刻以寂灭之力斩灭这缕意念。这是一个机会,一个与这深渊主宰进行初步“沟通”的机会,虽然这沟通可能充满危险。他收敛了部分外放的煞气,将魂核中那枚寂灭晶体残片的波动微微释放出一丝,如同黑暗中亮起的一点星火,回应着那主宰的探查。
两股同样冰冷、却本质迥异的寂灭意念,在虚空中轻轻触碰。
没有言语,只有最本源的法则信息碎片在无声交流。
释天魔感知到了无尽的吞噬、进化、群体、冰冷、高效……一个为了存在而存在的、不断扩张的终极生命集合体的模糊轮廓。 而那主宰的意念,则在触碰到他寂灭晶体的瞬间,传递来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渴望?以及一丝更深层次的、仿佛源自亘古的疑惑与……熟悉感?
仿佛在说:“你……是什么?为何……拥有‘源’的气息……却又……不同?”
就在这微妙的精神接触持续了数息之后,那主宰的意念猛地收回,如同受惊的毒蛇。紧接着,一股更加复杂、更加矛盾的指令通过虫巢网络下达。
原本汹涌澎湃、誓要剿灭释天魔的虫潮,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攻势骤然停止。那些狰狞的虫族单位不再上前,但它们那冰冷的复眼依旧死死锁定着释天魔,充满了警惕与一种……难以言喻的躁动。
远处,那几座庞大的母巢也停止了喷吐战斗单位,反而开始释放出一种奇异的、带着安抚与引导意味的信息素。
整个深渊战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与寂静之中。
唯有那几头残存的战争巨兽,依旧发出不甘的低吼,但它们似乎也受到了更高意志的约束,不敢再轻易上前。
释天魔心中明镜似的。他方才展现出的实力,尤其是那寂灭晶体的气息,让这虫巢主宰产生了“兴趣”乃至“忌惮”。剿灭的成本可能过高,或者,这主宰从他身上看到了某种……“价值”?
果然,片刻之后,从深渊最黑暗的方向,传来了一阵规律而沉重的脚步声。
不是虫潮,而是一队奇异的虫族。
为首者,是一只体型修长、通体覆盖着暗金色流线型骨甲、形态更接近人形螳螂的虫族单位。它没有狰狞的口器,反而有一张类似人类、却毫无表情的金属面庞,一双复眼深邃如渊,散发着远超虫族领主的精神波动。它手中没有武器,但那双如同镰刀般的前肢,自然垂落间便切割开空气,散发出令人心悸的锋锐之意。
在它身后,跟随着八只形态各异、但同样气息强大的虫族单位,有的像是移动的堡垒,有的像是潜伏的刺客,显然都是虫族中的精英存在。
这队奇异的虫族,径直穿过停滞的虫潮,来到了距离释天魔百丈之外停下。那为首的人形螳螂虫族,抬起那双冰冷的复眼,看向释天魔,一股清晰的精神意念直接传递过来,并非虫巢意志那般浩瀚,却带着明确的个体意识:
“外来者。主宰感知到了你的……特殊性。你的存在,超越了常规威胁评估模型。” “主宰发出谕令:给予你两个选择。” “一,展示你的价值,证明你并非单纯的毁灭因素,而是有助于虫群进化之‘契机’。若能通过‘试炼’,或可获准觐见主宰,甚至……获得在巢穴中生存的资格。” “二,拒绝,或无法证明价值。则视为无法同化的最高威胁,虫群将不惜一切代价,启动‘终焉协议’,将你与此地方圆万里,一同归于寂灭。”
它的意念冰冷而直接,不带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程序。
释天魔巨大的复眼微微眯起。试炼?觐见主宰?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风险,深入虫巢核心,无异于羊入虎口。但同样,这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机遇!接近那可能与寂灭晶体同源的主宰,或许能揭开晶体来历之谜,甚至……获得难以想象的好处!
拒绝?那就是立刻与整个虫巢深渊开战,面对那所谓的“终焉协议”,即便能侥幸逃脱,也必然付出惨重代价,且失去了探寻秘密的机会。
他的目光扫过那队精英虫族,又感知了一下远方那晦涩不明的主宰意志。
风险与机遇并存。而这,正是他一路行来所追求的!
“试炼?”释天魔那冰冷的机械合成音带着一丝玩味响起,“如何试炼?”
人形螳螂虫族复眼闪烁:“证明你的‘吞噬’与‘进化’之力,超越虫群常规个体。前方三千里,有一处‘叛乱孵化场’,其中孕育的变异体脱离了主宰掌控,吞噬同类,威胁巢穴稳定。清除它们,带回变异核心。时限:一个母巢波动周期。”
它抬起一只镰刀前肢,指向深渊的一个方向。那里,隐约传来一种更加混乱、暴戾的能量波动。
叛乱孵化场?变异体?看来这看似铁板一块的虫巢内部,也并非没有纷争。
释天魔巨大的头颅微微一点:“可。”
没有多余废话,他巨大的身躯一动,背后能量导管喷涌,便要向所指方向进发。
“且慢。”人形螳螂虫族再次传递意念,“为示‘公平’,主宰允许你,携带你的……‘奴兽’一同前往。”它看了一眼那头依旧挡在释天魔身前、眼眶中燃烧着暗红魔火的骸骨巨虫。
释天魔心中冷笑,公平?不过是监视与进一步测试他对被控制单位的管理能力罢了。
他并未点破,只是通过精神连接,对骸骨巨虫下达了指令。
骸骨巨虫发出一声低吼,迈动沉重的步伐,跟上了释天魔。
一人一虫(骸骨),在一队精英虫族“护送”(监视)下,离开了这片刚刚经历血战的区域,向着那所谓的“叛乱孵化场”进发。
沿途,无尽的虫海自动分开一条道路,那些冰冷的复眼注视着这奇怪的组合,信息素中充满了复杂难明的意味。
释天魔一边前行,一边默默感知着周围的环境与虫巢网络的细微波动。他知道,这所谓的试炼,绝不仅仅是清除变异体那么简单。这更可能是主宰对他实力、手段乃至心性的全方位考察。
而他,也需要借此机会,更深入地了解这个虫巢的运作方式,寻找其弱点,并为可能的最终冲突做准备。
深渊的黑暗在前方蔓延,仿佛一张巨口,等待着猎物的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