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唔唔——!” 范·斯滕被堵住的嘴里发出激动而含糊的呜咽,身体拼命地扭动着,看向林悦的眼神,充满了最虔诚的信徒看到神迹降临时的那种狂热与激动!主显灵了!圣光降临!真正的神迹就在眼前!他内心的恐惧和愤怒瞬间被这神圣的一幕冲刷得无影无踪,只剩下顶礼膜拜的冲动!
林悦缓缓收回双手,覆盖在《圣经》上。那层包裹丽莎的银色光膜如同晨曦般悄然散去。她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虚脱。刚才那短暂的全力施为,几乎耗尽了她替身体内储存的所有精神力。
“暂时…稳定住了…” 林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疲惫,她看向杰克,眼神复杂,“毒素…被中和了大半…但她的身体太虚弱了…需要静养和真正的药物调理…我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她心中同样充满了困惑和震撼,丽莎的命运确实被改变了!这违背了她对列车规则的理解。
“谢谢…谢谢…” 杰克语无伦次,巨大的喜悦和感激让他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他俯下身,用自己粗糙、沾满油彩的脸颊,无比轻柔地蹭了蹭丽莎光洁的额头,感受着女儿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那真实的触感让他灵魂都在颤栗。四百年的噩梦,在这一刻,似乎出现了一道细微却真实的裂痕。
丽莎长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如同阿姆斯特尔河水般清澈纯净的大眼睛,带着大病初愈的迷茫和虚弱,映入了杰克那张被泪水冲刷得斑驳陆离、依旧带着流浪汉痕迹的脸。
“怪…怪蜀黍?” 丽莎的声音细弱,带着孩童特有的软糯。她似乎忘记了刚才的痛苦,大眼睛好奇地眨了眨,看着杰克脸上流淌的泪痕和五颜六色的油彩,“你…哭了?是…是肚肚疼哭了吗?” 她伸出小手,笨拙地想去擦杰克脸上的泪水。
这纯真无邪的话语和动作,像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融化了杰克心中最后一块坚冰。他抓住女儿小小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又哭又笑:“没…没有…叔叔…是高兴…叔叔找到医生了…丽莎不疼了…叔叔高兴…”
“咯咯…” 丽莎似乎被杰克又哭又笑的滑稽样子逗乐了,发出微弱的、如同风铃般的笑声。她的大眼睛在昏暗的屋子里转了一圈,落在了杰克放在旁边地上的那个破旧颜料箱上。“画…” 她的小手指着颜料箱,眼中闪烁着孩童对色彩天生的喜爱和好奇,“怪蜀黍…画画…好看…会动的画…”
杰克的心猛地一跳!他想起了在酒馆后巷,自己那幅如同预言般“活过来”、指引他找到都督府的画!
“丽莎想看画?” 杰克的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他小心翼翼地将丽莎扶着坐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然后,他几乎是颤抖着打开了那个破旧的颜料箱,拿出了画笔和一块新的、相对干净的木板。
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狂暴,不再癫狂。画笔蘸上颜料,落在木板上时,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虔诚和小心翼翼的温柔。他画的不是推衍,不是战斗,而是——丽莎·里德尔。
笔触细腻而流畅,饱含着浓烈到化不开的父爱。金色的颜料勾勒出她柔软的、带着自然卷曲的发丝;天蓝色的颜料描绘出她清澈纯净、如同映着天空的大眼睛;淡淡的粉色晕染出她小巧的、恢复了一丝血色的嘴唇和圆润可爱的脸颊。他画的是此刻依偎在他怀里、劫后余生的女儿。
就在这幅肖像即将完成的最后一刻,杰克握着画笔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他凝视着画板上女儿那双天蓝色的眼睛,灵魂深处,画魂的力量,那能够捕捉真实、赋予“生命”的奇异天赋,再次被触动!一点极其微弱的、肉眼难以察觉的灵魂印记,混合着他心头最滚烫的父爱与守护的执念,随着最后一笔,悄然融入了那抹天蓝色的颜料之中!
嗡…
画板上,那个刚刚完成的、栩栩如生的丽莎肖像,那双天蓝色的眼睛,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眨动了一下!
“呀!” 靠在杰克怀里的丽莎,第一时间看到了!她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小手指着画板,发出清脆而充满活力的笑声,完全看不出刚刚经历过生死劫难:“咯咯咯…动了!画里的丽莎动了!她在对我笑!在对我招手呢!好好玩!” 她开心地在杰克怀里扭动着,苍白的小脸因为兴奋而泛起红晕,仿佛所有的病痛都消失无踪。
这神奇而温馨的一幕,让废弃民房内凝固的紧张气氛瞬间缓和了许多。肖华和周素芬脸上露出了笑容。林悦疲惫的脸上也浮现一丝欣慰。江宅心中的震撼和疑虑却更深了——杰克的绘画能力,绝非普通天赋!那画中丽莎的眨眼…是错觉?还是某种更深层次的力量在作用?
范·斯滕都督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嘴里发出更加激动的“唔唔”声,看向杰克和林悦的眼神,如同看到了行走在人间的圣徒和神迹的见证者!
杰克紧紧抱着怀中咯咯直笑、充满活力的女儿,感受着她小小身体的温热和心跳。他低头看着画板上那个对他“眨眼”的丽莎肖像,又看看怀中真实的女儿,一种前所未有的、失而复得的巨大幸福和一种更深沉的不安,同时在他心中交织、翻涌。
这幅画…不仅仅是画。在他灵魂悸动的那一瞬间,他隐隐感觉到,这似乎成了他与女儿之间一条新的、奇异的纽带。一个…灵魂的锚点?
“丽莎…爸爸这次…一定…保护好你…” 他在心中无声地嘶吼,抱紧女儿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观察的江宅,目光如冷电般射向角落里激动不已的范·斯滕海军都督。他走上前,一把扯掉对方嘴里的布团,长剑冰冷的剑尖再次点在他的咽喉,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尊敬的都督阁下,现在,让我们来谈谈‘金羊毛号’…以及里面最大的宝藏——‘黄金权杖’。你最好把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 他的目光扫过杰克和丽莎,又回到范·斯滕身上,“为了你的安全,也为了…这座城市的安全。”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窗外。海盗的威胁,并未解除。而杰克这个刚刚找回女儿的“定时炸弹”,其危险性恐怕远超海盗。
废弃的民房内,温馨的气氛瞬间被冰冷的现实打破。范·斯滕脸上的激动和敬畏凝固了,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冰冷的年轻贵族,又看了看那个抱着女儿、眼神深处依旧潜藏着疯狂与毁灭的流浪画家,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他知道,自己卷入了一场远超他想象的、深不可测的风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