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杀我吗？“
如夏终究还是忍不住，用极其虚弱的声音，低声问出了这个盘旋在心头的恐惧。
她不确定这个少年救她的动机，更不确定在解决了王陵之后，自己对于他而言，是累赘还是……新的威胁？
宋旦没有立刻回答。
他俯视着如夏，目光在她苍白的脸、染血的衣衫上停留片刻，又扫了一眼不远处昏迷不醒的如春。
他思索了一番，权衡着利弊，心中似乎有了决断。
他蹲下身，伸出右臂，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稳定地将如夏扶起，让她无力地倚靠在自己并不宽阔、却异常坚实的肩膀上。
“走，我送你上山。“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如夏猝不及防地被少年男子如此近距离地搀扶，苍白的脸上瞬间飞起两抹极其淡薄的红晕，身体下意识地僵硬了一瞬。
但剧烈的伤痛和虚弱让她很快便放弃了这无谓的矜持，只能将大半重量都依靠在宋旦身上。
她异样地侧头望着宋旦近在咫尺的、线条坚毅的侧脸，鼻息间甚至能闻到少年身上混合着汗味、血腥味和一种奇特山野气息的味道。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倒地昏迷的师妹如春，嘴唇动了动，眼中流露出恳求与担忧，却终究没好意思开口。
她深知，之前她们对待这些少年可谓苛刻无情，此刻又怎有脸面要求对方连番施救？
宋旦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也猜到她拉不下脸来求自己救那个脾气恶劣的彩衣女子。
他本心对那如春毫无好感，甚至因其随意杀人的行为而心生厌恶，根本不想救她。
但是……此行虽然波折横生，与他原本计划前往“断岳山“刀宗的路线有所偏离，但最终的目的地，似乎又隐隐指向了同一个方向——接触修行宗门。
而且，眼前就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我可以救她，“宋旦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我有一个条件。“
如夏倚靠在他肩上，虚弱地喘息着，闻言立刻道：“你说。“只要能救师妹，只要她能活下去，条件并非不能谈。
“我要修行。“宋旦言简意赅。
如夏沉默了一下，似乎在回忆，片刻后才低声道：“此前在船上时，我曾以神识粗略探视过你的根骨……先天无关，灵脉晦涩，乃是……没有修行资质的凡骨。“她说得有些艰难，生怕触怒对方。
“无妨。“
宋旦对此似乎早有预料，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带我入山即可。无论外门、杂役，给我一个接触修行法门的机会。“他的要求听起来很低，但眼神中的坚定，却让如夏明白，这少年绝非甘于平凡之辈。
如夏看着宋旦那双深邃、平静却又仿佛燃烧着某种火焰的眼眸，想起他刚才那冷静到可怕的隐忍与狠厉一击，心中微动。
她微微点了点头，声音虽弱，却带着承诺：“好。我答应你。只要我能回到宗门，必为你争取一个入门的名额。“
协议达成。
山间小路愈发蜿蜒崎岖，夜色逐渐笼罩下来。
宋旦右手稳稳搀扶着虚弱不堪的如夏，左手则有些费力地架起依旧昏迷的如春。
两位女子身躯柔软，此刻却沉重无比。她们双眸紧闭，呼吸微弱而急促，显是伤势极重。
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两位年轻女修，尤其是左边那位白衣女子如夏，身上传来一阵阵似兰似麝的果香味、却又混合了血腥味的浓郁香气，不断钻入宋旦的鼻息。
他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心中不免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但他立刻强行压下，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脚下的山路和周围的环境中。
小路越往上越是陡峭难行，有些地方甚至需要手脚并用才能通过。
宋旦这才恍然，即便之前没有王陵拦截，一切顺利，那顶沉重的花轿也绝无可能通行至此。
或许，这两位女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真的让他们这些“凡夫“送到山门，到达某个预定地点后，便会将他们打发走，甚至……灭口？
他没有再深想下去，反正此刻，这两位身份尊贵的女修的性命，某种程度上，都掌握在他的一念之间。
如春在中途曾短暂苏醒过一次，但当她发现自己被宋旦如此亲密地搀扶着，尤其是感受到少年手臂传来的力量和体温时，她苍白的脸上瞬间涌起复杂的红晕，随即又立刻紧紧闭上了眼睛，假装未曾醒来。
或许是不知该如何面对这尴尬的处境，又或许是羞于让这“蝼蚁“看到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一块巨大无比、光滑如镜的岩石，彻底挡住了去路，仿佛走到了山路的尽头。
“现在怎么办？“宋旦停下脚步，沉声问道。他目光扫过那块巨石，并未发现任何门户的痕迹。
靠在他右肩的如夏，似乎耗尽了力气，没有回应。而左臂架着的如春，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却依旧固执地紧闭双眼，不肯出声。
片刻后，如夏勉强提起一丝精神，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在我……腰间……令牌……“
宋旦会意，小心地腾出右手，在如夏纤细的腰肢旁摸索了一下，触手一片温软，但他心无杂念，很快便找到了一枚冰凉的玉质令牌。
他将其取下，按照如夏眼神示意的方向，将令牌贴在了那块光滑的巨石表面。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令牌与巨石接触的瞬间，一圈圈水波般的涟漪以令牌为中心荡漾开来！紧接着，那坚不可摧的巨石表面，如同融化的冰雪般，缓缓浮现出一个可供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入口！
宋旦不再犹豫，搀扶着二女，一步踏入了光门之中。
仿佛穿过了一层薄薄的水膜，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一股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天地灵气扑面而来！
宋旦只觉得浑身毛孔都不由自主地张开，贪婪地呼吸着这前所未有的灵秀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