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绿萝仙子带着金剑,手持麟卫军令牌,领着一队精锐亲兵风尘仆仆赶到青丘时,已是陈小七在此地落脚第五日。也正是在这一天,一件震动整个西贺牛州的大事,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了滔天波澜。
一面横亘在青丘山主峰上方的巨大灵屏,向四方昭告:麟蛇王、青丘狐王、四海盟,三方正式结盟!
灵屏之上,影像清晰:
麟蛇王一身耀眼金甲,身姿雄健,眼神睥睨纵横,脸上那道狰狞刀疤更添几分沙场宿将的狠厉。
四海盟的代表,因陈小七“闭关”,由他的未婚妻绿萝仙子出席。她神色慵懒,仿佛对周遭一切都不甚在意,一身剪裁合体的淡绿色法袍,却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丰腴曼妙、引人遐思的身姿。
青丘狐王小九,刚化形的她外表虽是个十三四岁的女童模样,但那双眸子却冷得像万载不化的寒冰,目光扫过,令人不敢直视。她洁白衣袍的下摆处,隐隐有七只狐尾虚影缓缓摇曳,无声地宣示着其纯正而强大的天狐血脉。
三方代表,共同在一卷散发着古朴沧桑气息的契约卷轴上,烙下了各自独特的神魂印记。
神印烙下的瞬间,仿佛天地规则都为之轻轻一颤。一股新兴的、不容小觑的强大势力,正式登上了西贺牛州纷繁复杂的舞台。这个消息让周边许多势力坐卧不安,开始重新审视这片原本被视为“蛮荒”的土地。
青丘坊市,便在这风云际会、暗流涌动的背景下,应运而生。
当晚,青丘议事大厅。
陈小七(仍以麟蛇王面目示人)与小九并坐主位,召开了一场规模不大却至关重要的会议。烛火映照下,陈小七的声音沉稳有力,做出了下一步的人事任命和战略部署:
“王师凤,总理四海盟一切军事、人事,任代盟主。”
“聂隐娘,为副盟主,兼任我们整个西部联盟谍报司司长。”
“林仙儿,为四海盟第一军事长官,统辖作战。”
“周小舟,退出一线军事序列,主要负责联盟境内的一切内政与民生,妥善安置流民和退役士兵。
“苏妙音,负责联盟一切对内外宣传。十万大山广袤无边,靠大军征伐,十年都未必能竟全功。所以,妙妙,你的担子不轻,要让我们的联军政治纲领传遍整个西贺牛州,让更多的族群自发加入我们的联盟,远胜刀兵。
苏妙音听他当众喊出“妙妙”这般亲昵的称呼,脸颊顿时飞上两抹红霞,但还是强自镇定,脆声应道:“保证完成任务!”
“狐一,负责青丘坊市内一切具体事务,协调各方。”
“幻灵,随金剑、苏妙音返回四海盟,将上次大战中俘虏、筛选后留下的妖族兵卒,与青丘军部分精锐打散重整,另成立内卫军,由狐一统辖,专司坊市安全与治安,不容有失。”
“绿萝仙子,”他看向身边风情万种的未婚妻,“你的任务是重建四海商会。广招贤才,无论人族妖族,只要心向和平,有真本事,不拘一格,尽可吸纳。”
他环视众人,语气凝重了几分:“联盟初立,必遭各方觊觎,明枪暗箭不会少。我将亲自押解三眼魔狼及其麾下主要狼族战犯,前往十万大山前线,召开公审大会!一则立威,震慑宵小;二则正名,宣告一切欺压弱小奴役百姓者我联盟绝不姑息。
他转头对绿萝吩咐:“绿萝,你回去后与师凤她们商议,以联盟名义,向银月狼王索要一笔巨额赎金,把他们那个大王子放回去。”
紧接着又对苏妙音说:“妙音,你要随后秘密放出风声,就说我们和狼族谈判时,条件是只能放回一个王子。是老狼王秘密做出了选择,舍弃了三眼魔狼,赎回了自己的嫡子。”
“明日,便按此计划,各自动身!”
“那个……龙婷呢?她伤势未愈……”苏妙音小声补充道。
“她随军。”陈小七不满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补充,“所有青丘及青丘附近的兵马,战时皆受狐王统一调遣。”
他转向身旁的小九,语气郑重:“狐王,青丘坊市关系着青丘一族的复兴,也关乎十万大山的未来,更是联盟能否强大的重要基石。这里,就全交给你了。”
小九那张稚嫩的脸上满是肃穆,重重地点了点头。
陈小七忽又想起一事:“金剑,稍后随我去见一个人。”
“都散了吧,各自准备。”
牢狱深处,魔姬浑身无力地瘫在椅子上。魔气被抽离,她本就处于极度虚弱期,体内残留的丹毒时不时肆虐一番,更是让她痛不欲生。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勉力抬起头,绝美的容颜上带着一丝天然的哀怨凄楚,竟展现出一种惊心动魄的美。魅妖一族的天生魅惑,果真名不虚传。
她看着陈小七手中提着的酒菜,轻轻撩开额前散乱的发丝,苦涩一笑:“到……到日子了吗?”
陈小七点了点头,默然将酒菜放在小桌上,坐了下来。
魔姬挣扎着起身,替他斟满一杯酒,然后坐回原位,双手抱住头,压抑地低泣起来。泪水无声滑落。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她喃喃自语,声音带着绝望的颤抖,“我一出生,便被要求学习各种取悦人的技艺,不敢有一丝懈怠……我亲眼见过同伴因为偷懒,被活活打死……为了活命,我比谁都努力……”
“魅功初成,便被族中当作礼物送来做了魔姬……为了不被献祭,我用尽了一切办法,只想摆脱这该死的命运……那天,你帮我吸走体内魔气,我以为……我以为终于得到了救赎,获得了新生……”
她猛地端起面前那杯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可你!既然拯救了我,为何又要杀我?!既然要杀我,当初又何必给我希望?!我……我从无害人之心,只是想活下去,像个普通女子一样活下去,为什么就这么难……”
“救你?”陈小七语气带着一丝疑惑,“我吸走魔气,只是为了验证一些想法,你想多了。你要是为这个纠结,那……还给你。”
话音未落,他额头眉心那道暗金竖痕骤然睁开!一枚诡异的竖瞳显现,一道精纯的黑色魔气如利箭般射出,精准地刺入魔姬的气海!
感受到那熟悉而又可怕的魔气再次涌入体内,开始侵染经脉,魔姬积压的恐惧、委屈、愤怒瞬间爆发!她如同受伤的雌豹,发狂般扑向眼前这个反复无常的“魔鬼”!
“射啊!你继续射啊!不够!你继续啊!”她语无伦次地嘶喊着,状若疯癫。
陈小七脸色微红,一把将她推开,手中斩天刀光一闪,魔姬白皙的玉臂上已多了一道深可见骨伤口,黑气刚刚从中逸散出来,便被那竖瞳如同长鲸吸水般尽数吸走!他随即抓起魔姬受伤的手臂,将她按回椅子上。
魔姬怔怔地看着他,都忘了手臂的疼痛,心中只剩下震撼:“你——太快了——。
陈小七闻言,脸上更红了,想起了与狐四娘某些不可言说的细节,低声咕哝了一句:“什么虎狼之词……射给你?我才舍不得……” 话音刚落,他便觉失言,两人同时愣住,场面一时极度尴尬。
一直跟在身后,目睹全过程的金剑,此刻才从陈小七额生竖瞳、操控魔气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下意识地脱口问道:“小七,你刚才是……做了什么吗?”
这句话如同惊雷,让陈小七、魔姬、金剑三人同时石化在场!
陈小七没好气地瞪了金剑一眼,似乎有些无奈。他伸手,缓缓揭下了脸上麟蛇王的面具,露出一张清秀还带着几分少年稚气的面庞。
他掏了掏耳朵,语气变得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酷:“我,陈小七。本不欲杀你,原打算让我这兄弟带你去别处安置,谋个前程。可是现在……”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魔姬惊愕的脸,“你知道的太多了。”
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说吧,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或者,先饱餐一顿?”
魔姬瞠目结舌,彻底呆住。金剑也怔在当场,看着眼前这女子因自己一句无心之言可能就要香消玉殒,心中难受至极,急忙开口:“小七……”
“你闭嘴!”魔姬却突然气愤地打断他,眼神复杂地瞪了金剑一眼,又意有所指地瞥了瞥牢房外的无辜狱卒,“都是你害的!你再这样喊下去,不知还要连累多少人!”
金剑顿时语塞,满脸羞愧地低下了头。
陈小七倒是无所谓地拍了拍金剑的肩膀:“坐下。我陈小七做事,向来帮亲不帮理。不怪你,怪她自己笨。”他指了指魔姬,“她若不是刚才那个表情,我也不会确定她已怀疑我的真实身份。这么蠢笨,做谍子也是早死的命,没啥区别。来,喝酒!”
金剑心中郁结,放下酒杯,直接拿起一个酒坛,拍开泥封,仰头痛饮。喝完,他突然将酒坛一摔,单膝跪地,抱拳道:“盟主!我金剑此生从未求过人!请您高抬贵手,饶过这女子一命!若她只因我一时失言便遭横祸,我……我良心难安,剑心受阻!”
陈小七吓了一跳,也赶忙单膝跪地,扶住他,笑骂道:“奸商!你他妈这是折我寿啊!行,一条腿也是跪,两条腿也是跪,干脆,结拜吧!”
说罢,他竟真拿出三个碗,倒满酒。也不管场合,拉着金剑,就以这牢狱为堂,简单却郑重的说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誓言,便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那第三碗酒,他轻轻放在一旁,那是留给已经战死在清虚宗的兄弟燕小花的。
自陈小七回归后,众人皆默契地不去触碰这份伤痛。此刻被无意引动,积压的悲恸如洪水决堤。两人你一碗我一碗,借酒浇愁,醉意朦胧间,往昔并肩作战、兄弟嬉闹的片段不断涌现,言语间充满了对故人的追思与无奈。
魔姬默默跪坐在一旁,为这两个沉浸在悲伤与酒精中的男人一次次斟满酒碗。从他们零碎、哽咽的醉话中,她拼凑出了一个惊人的过往,也终于知道,眼前这个能掌控魔气、搅动风云的少年,实际年龄竟未满十七岁。想到自己身不由己坎坷飘零的一生不由悲从中来,也抓起一坛酒,仰头狂饮起来。
翌日清晨,陈小七一脚踢醒兀自宿醉未醒的魔姬,对着还在昏睡的金剑指了指:“喊醒他,然后让他带你去四海盟找聂隐娘报到。”说完,转身便走。
魔姬愣了片刻,随即大喜过望,连忙摇晃着将那个一身剑气几乎要盖过酒气的年轻男子弄醒。金剑从未与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慌忙站起身,略显局促。明白了陈小七的安排后,他取出一套制式铠甲让魔姬换上遮住她暴露的身材,随后带她前往青丘大厅。
厅外,陈小七已恢复麟蛇王的模样,骑在一匹神骏的龙马之上。他身边,一身青衣罗裙的龙婷正替他牵着马缰,嘴里似乎还在不满地低声嘀咕着什么。
陈小七对金剑挥了挥手,不再多言,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下,押解着囚禁三眼魔狼及一众狼族战犯的牢车向北而行,目标直指麟卫军设在靠近长城地带的本部大营。
风云,已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