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的车在城西旧化工厂外五十米处熄了火。他没下车，而是盯着平板上刚传来的数据流——那条来自李家老宅祠堂后方地缝的能量扰动曲线，持续时间不到半秒，频率却与标准武道内息存在微小偏差。不是波动，是压制。像有人刻意收敛气息，在护盾边缘试探。
他抬手点了三下耳机：“b区通风井下方有空腔共振反馈，结构图显示原设计无此空间。准备突入。”
三名队员从后备箱取出装备包，检测仪开机瞬间屏幕跳红。混沌能量读数低于警戒阈值，但波形特征明确：断续脉冲式释放，间隔恰好避开龙组常规扫描周期。
“他们知道怎么躲。”沈毅低声说，“用民用信号塔做掩护，把高能反应拆成碎片发出去。”
最年轻的队员调整了肩上的低频干扰器：“队长，反探测阵大概率接在主供电线上，硬切会触发自毁。”
“不切电源。”沈毅递过一个拇指大小的装置，“插进配电箱侧口，它会模拟线路老化造成的电压跌落，让阵法误判为临时断电。给你们两分钟。”
工厂b区锈蚀的铁门被风撞得吱呀响。四人贴墙移动，脚步落在碎玻璃和剥落的混凝土块之间。通风井盖早已移位，黑洞洞的口子往下延伸七八米，竖梯边缘结着暗红色苔藓。
检测仪数值再次跳动。
“下面有人在练功。”沈毅摘下战术背心，只留作战服，“能量在循环，不是单纯吸收，是……转化。”
梯子底部连接一条倾斜向下的管道，尽头焊着一扇合金门。门缝透出幽蓝光晕，节奏忽快忽慢，像是呼吸。
干扰器接入十秒后，蓝光骤然熄灭。
门没锁。
里面是个改建过的储油罐空间，直径约十五米，墙上钉着三张人体经络图，标注的文字混杂着古汉字与扭曲符文。中央地面画着七芒阵，一名男子盘坐其中，皮肤泛紫，血管凸起如黑线游走。他双手交叠压在丹田位置，嘴里发出低沉嗡鸣。
另外两人靠墙打坐，姿势僵硬，眼白布满血丝。
“别碰他们。”沈毅举起检测仪，“体内能量正在逆向冲击神经系统，强行中断可能引发爆体。”
话音未落，中间那人喉头一震，嗡鸣戛然而止。他猛地抬头，瞳孔已变成浑浊的灰白色。下一秒，整个人像被抽掉骨头般瘫软下去，胸口炸开一团黑雾。
冲击波掀翻最近的队员。
沈毅扑上前，伸手探其鼻息——没有。但尸体温度仍在上升，指尖触到脖颈时，皮肤下竟有细小颗粒在蠕动。
“取样封存。”他退后两步，“其余两个先控住。”
队员用绝缘索绑住两名修炼者手腕脚踝，刚要拖离现场，其中一人突然睁眼，喉咙里挤出几个字：“……潮……汐前……必须……完成融合……”
声音未落，嘴角溢出黑色黏液，随即昏死过去。
沈毅蹲下检查其手臂内侧，卷起衣袖后露出一块烙印——王家族徽变形后的图案，下方刻着编号“柒”。
“不是散兵。”他站起身，“是编制内的训练点。”
队员从角落金属柜搜出物件：一支未组装的破灵弩组件、三枚充能不足的星序能源弹，还有一本巴掌大的册子，封面写着《混沌内息初解》，材质类似鞣制皮革，翻页时能感觉到内部嵌着极薄的金属箔。
“带回去。”沈毅将册子装入防磁袋，“活的两个也运走，医疗组做隔离扫描。这里所有空气样本、地面残留物全采一遍。”
返回车上时天已微亮。沈毅拨通加密频道，接通后只说了一句：“找到了，比预想的更糟。”
李家老宅监控室内，李冰正把一段数据导入星序信标转发系统。屏幕上，代表陈家联络信号的轨迹线仍停留在三天前的位置，没有任何后续动作。她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迟迟未按。
耳机响起：“李小姐，沈队刚传回消息，他们在城西工厂抓到三个修炼混沌功法的人，缴获一本手册。”
她松开按键：“内容能看懂吗？”
“地球没有译本。沈队说等你判断是否移交上级分析。”
“不交。”她说，“让他们把扫描件发我，原始物证留在龙组可控范围内。”
五分钟后，电子版《混沌内息初解》出现在主控台。页面由两种文字交替书写，一部分是失传已久的魔法界古符文，另一部分则是凌云曾提过的混沌语变体。
李冰闭上眼，意识沉入体内。
吞天葫微微发热，像是感应到了某种熟悉的能量频率。凌云的声音随之浮现：“让我来看。”
片刻沉默后，凌云开口：“这不是修炼法，是改造术。他们把混沌能量当成燃料，强行注入武道经脉，短时间提升战力，但每一次运行都会腐蚀神识。”
“后果？”
“初期只是情绪暴躁、记忆混乱。中期开始出现幻觉，分不清敌我。到最后，意识完全崩解，只剩战斗本能，连痛苦都感觉不到。”
李冰睁开眼：“那就是傀儡。”
“对。”凌云语气冷了下来，“而且这本手册记录的是‘初级阶段’，后面还有进阶篇。这些人还在试验期，真正的成品还没露面。”
她调出王家族谱资料库，输入编号“柒”，匹配出一名三年前登记失踪的年轻供奉。“他们在拿族人试药。”
“不止王家。”凌云提醒，“昨天那股压制内息的能量，你也感觉到了，和这本书里的能量模型一致。有人已经练成了，而且就在我们附近。”
李冰重新看向元素水晶。晶体表面那道曾短暂出现的裂纹状痕迹，此刻又浮现出来，位置与昨夜不同，呈环形扩散趋势。
“护盾在排斥它。”她说，“但为什么只在特定时间出现？”
“因为对方也在适应。”凌云分析，“第一次接触时，你的护盾用了纯水火融合元炁，他硬扛会立刻暴露。所以他现在改用间歇性渗透，每次只放一丝能量进来，测试耐受极限。”
“就像……调试武器。”
“没错。他在校准攻击时机，等着元素潮汐那天一举突破防线。”
李冰切换监控画面，调出祠堂地缝周边十二小时内的全部能量记录。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基站异常之后，又有三次极其微弱的波动，间隔精确到每八小时一次，每次都维持0.3秒。
“规律性探查。”她标记出时间节点，“不是偶然路过，是定时来确认防御状态。”
“那你得让他看见想看的东西。”凌云建议，“放一段虚假的护盾漏洞数据进去，引他现身。”
“沈毅已经这么做了。”她摇头，“但我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如果古武家族真在批量制造这种战士，三十天后元素通道开启时，他们不需要攻进来。”
“他们可以直接在里面等着。”
李冰的手指停在控制面板上。
下一秒，她启动导流渠切换程序，将主线路能源全部转入地下双环系统，并在表层线路中植入一段模拟故障代码。完成后，她在日志备注栏写下一行指令：【若检测到连续三次同类扰动，自动激活反向追踪协议】。
耳机再度震动。
“李小姐。”是沈毅的声音，“手册实物暂时寄存在总部保险柜。我看了那些修炼者的体检报告，他们的经脉里有微量星序金属残留。”
她心头一紧：“哪来的？”
“来源不明。但成分和你在基地缴获的能源模块一致。说明有人把星序技术偷偷掺进了混沌改造流程。”
“那就不是单纯的内斗了。”李冰握紧元素水晶，“是内外合谋。有人提供技术支持，古武家族提供试验品。”
“我已经下令彻查近期所有星序设备流向。”沈毅顿了顿，“你那边怎么样？”
“我在等第三次扰动。”她说，“他还会来的。”
屏幕右下角的时间跳到06:19:47。
几乎同时，警报轻闪了一下，随即恢复平静。
李冰盯着能量曲线图，看着那一道细微的波峰缓缓升起，持续0.3秒，位置正好落在祠堂地缝正上方。
她没有动。
而是把刚刚打印出来的《混沌内息初解》副本放进碎纸机，按下启动键。
纸张被绞成细条的瞬间，她听见耳机里传来沈毅的最后一句话：“记住，别给他们任何可乘之机。”
她的手指搭在元素水晶上，晶体内部的紫光忽然剧烈旋转起来，像被什么力量猛然拉扯。
窗外，第一缕阳光照进院子，落在东墙根那道银丝般的裂缝上。
银丝轻轻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