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冰的手还攥着布袋的系绳，指节发白。吞天葫贴在她胸口，表面不再震动，可掌心仍能感觉到那股沉下去的压迫感，像一块烧红的铁被扔进深井，热气没散，只是被压住了。
陆泽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走向山崖边缘。白云飞站在原地，剑柄上的纹路被他拇指来回摩挲了一遍又一遍。
“走吧。”李冰松开手，把布袋重新系回腰间，“设备得在天黑前埋进去。”
三人沿着断崖往下，脚下的石阶碎了几处，踩上去有细微的崩裂声。第一台探测器由主控室提前运抵，藏在岩缝里，外壳裹着灰褐色伪装膜，和山体颜色几乎一致。
陆泽蹲下检查接口，“信号接收模块正常，能量槽充到百分之八十。但……”他顿了顿，“空气里的黑暗浓度比昨天高了三倍。”
李冰点头，从背包里取出探测仪。屏幕刚亮起，红光就闪个不停。她皱眉，“不是逸散，是残留——有人在这里用过高等级黑暗魔法。”
白云飞抽出半截剑刃插进地面，“我们的时间不多。先装机。”
李冰把探测器放在灵脉节点正上方。金属基座刚接触地面，指示灯立刻由绿转红，连续闪烁七次后熄灭。
“又来了。”陆泽拍了下外壳，“这已经是第三次重启失败。光系净化撑不过两分钟。”
李冰没答话，解开腰带，将吞天葫轻轻搁在装置核心接口上。葫芦表皮微温，昨夜出现的蛛网状裂纹已经消失，但内部能量仍在低频共振，像是远处有什么东西在拉扯它。
她闭眼，指尖搭上探测器基座，一缕灵脉能量缓缓注入。
起初毫无反应。她加大输出，设备嗡鸣一声，绿灯亮起，可不到十秒，红光再次跳动，电流杂音刺耳。
“不行。”她睁开眼，“强行压制只会加速设备崩溃。凌云说过……不是驱散，是调和。”
她改变方式，不再对抗黑暗能量流，而是引导灵脉能量顺着它的轨迹缠绕前行，如同给湍急的河流加了一道缓冲堤坝。与此同时，吞天葫开始吸收逸散的黑暗能量，转化成温和的灵力反哺系统。
红光渐弱，绿灯稳定下来。
“成了？”陆泽盯着读数。
“暂时稳住。”李冰额角渗出汗珠，“但它会持续受干扰，必须有人守着。”
“那就轮流。”白云飞站起身，“我警戒外围，你们继续调试。”
第二台设备安在断崖中段，位置更隐蔽。这次李冰直接让吞天葫参与供能，葫芦表面泛起一层淡金色波纹，与探测器形成共鸣。信号同步率提升至百分之九十二，监测半径扩展到一百五十米。
可当他们尝试增强功率时，设备再次过载。
“不行，能量层级不匹配。”陆泽翻看数据，“现有设计只能捕捉强信号，对远距离微弱波动无能为力。”
李冰盯着探测器外壳，忽然想起什么。她在意识里轻唤：“凌云。”
片刻，一道声音浮现：“用星序符文的轨迹注入能量——从第三环起逆向回旋，第七节点微顿。”
她屏息，指尖凝聚灵脉能量，在探测器表面虚划出一道古老符文。每一笔落下，吞天葫都震颤一次，仿佛在回应某种深层频率。
当最后一笔完成，整台设备泛起金光，监测范围瞬间跃升至五百米。
陆泽猛地抬头，“三百二十米外，有动静！”
白云飞快步靠近，“在哪？”
“西北方向，一个山洞入口，黑暗能量渗出强度为0.7级，特征值与黑风岭那次袭击前完全一致。”
李冰盯着数据流，手指快速滑动屏幕，“这不是偶然波动，是有规律的能量释放——他们在测试通道稳定性。”
“也就是说，堕落山谷那边已经开始动作了。”白云飞握紧剑柄。
“而且。”陆泽低声，“这个信号强度，说明里面不止一个施法者。”
李冰迅速记录波形图样，存入数据晶片。她看向第三节点方向，“我们必须加快进度。”
第三节点位于沼泽边缘，泥地松软，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味。前两台备用桩刚埋入地底，外壳就被黑暗腐蚀出斑点，电路瞬间瘫痪。
“常规防护挡不住这种侵蚀。”陆泽拔出一根桩体查看，“材料结构正在分解。”
李冰沉默片刻，解下吞天葫的腰带扣环，嵌入新桩的核心槽位。
“你要把它拆开？”陆泽一惊。
“只是借一点容器功能。”她低声道，“它能承受更高纯度的能量冲击。”
她双手覆上桩体，同时注入灵脉能量与光系魔法，形成内外双层防护罩。随着一声轻响，桩体缓缓沉入泥沼。
几秒后，指示灯亮起绿色常光。
“不仅没坏。”陆泽瞪大眼，“它在吸收周围的黑暗能量，反向补给自身！”
“吞天葫在帮它建立动态平衡。”李冰看着数据上升，“就像它对我做的那样。”
接下来三个小时，他们依次完成第四、第五、第六节点部署。每台设备上线后都自动接入网络，信号同步率始终保持在百分之九十八以上。
主控室传来语音确认：“东部监测网六点连通，系统正式启用。所有数据实时回传，预警响应机制激活。”
李冰靠在观测台边沿，终于松了口气。她取出刚回收的数据晶片，指尖抚过表面。上面记录着第一缕来自堕落山谷的黑暗能量波形，规律、稳定、带着明确意图。
夜风拂过，吹乱她的发丝。吞天葫静静悬在腰间，温润如初，再无异动。
陆泽走到她身边，“你发现没有？刚才最后那个信号，频率变了。”
“嗯。”李冰点头，“第七次脉冲比前六次慢了零点三秒，像是……某种回应。”
“回应谁？”
“不是回应。”她盯着西北方向，“是确认。他们在等某个时机，现在，他们知道我们动手了。”
白云飞从崖口走回来，靴底沾着湿泥，“刚才我绕了一圈，没人跟踪。但我们暴露是迟早的事。”
“那就让他们来。”李冰把晶片收进内袋，“我们现在不是猎物了。”
陆泽调出实时监控图，“六个节点全部运行正常，风雷掩护频段也已开启。只要他们再动一下，我们立刻就能定位源头。”
“还不够。”李冰望着远处山影，“我们现在只能看见他们做什么，还看不懂他们想做什么。”
“所以接下来呢？”
“等。”她说，“等他们发出下一个信号。这一次，我们要听懂它的意思。”
白云飞检查了一遍通讯器，“二十四小时轮值怎么排？”
“我值第一班。”李冰打开监测终端，“你们去休息，有情况我会叫。”
陆泽还想说什么，却被她抬手止住。
“这不是请求。”她的声音很轻，却没留商量余地，“这是命令。”
两人交换一个眼神，最终点头离开。
观测台上只剩李冰一人。她将吞天葫取下，放在操作台旁边。葫芦安静地躺着，表面映着屏幕的蓝光。
她打开数据分析界面，导入第一组波形记录。进度条缓慢推进，坐标图逐渐成形。
突然，探测器发出一声短促提示音。
她抬头看向主屏。
第三节点捕捉到新信号——强度0.9级，持续时间11秒，起点位于堕落山谷腹地，终点指向东部断崖。
与之前所有信号不同的是，这一道波形末端带有一个尖锐上扬的折角，像是划破空气的一刀。
李冰手指停在回放键上。
同一时刻，吞天葫表面掠过一丝极细的金线，一闪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