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踏入“幽灵集市”，腥臭味混合着地下潮气扑面而来。
情报贩子的面具下藏着贪婪的眼，假血玉在黄金瞳中无所遁形。
“这碎片，我要了。”他指尖压住真坐标照片的瞬间，刀锋已抵上后腰。
面具碎裂时露出的刺青，竟与周家打手一模一样……
空气里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浑浊气味——铁锈经年累月的腥气、地下深处渗出的阴冷潮气、廉价烟草燃烧后的呛人烟雾，还有一丝若有若无、仿佛来自记忆深处屠宰场的、早已干涸却挥之不去的陈旧血腥味。陈默的鼻翼微微翕动，脚步却沉稳如磐石，无声地踏入了这个被圈内人称为“幽灵集市”的地下黑市。
入口处，一个身形佝偻、脸上覆盖着剥漆狐狸木雕面具的老者，伸出一只枯瘦如柴、青筋虬结的手，拦住了去路。声音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生面孔？规矩，亮货，验资。” 陈默面无表情，动作没有丝毫迟疑，从随身的旧帆布挎包深处，掏出一个用厚绒布层层包裹的小物件。布帛掀开一角，一抹温润凝腻、仿佛凝固了千年月华的羊脂白玉光泽，在昏暗的光线下倏然流淌出来。老者浑浊的眼珠在面具孔洞后骤然收缩，贪婪的精光一闪而逝，枯手缩了回去，让开通道，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够格，进去吧，守规矩，莫生事。”
踏入真正的交易区，景象更为诡谲。空间巨大得超乎想象，由废弃屠宰场的巨大分割车间改造而成。高处悬挂着早已废弃、锈迹斑斑的巨大铁钩和滑轨，在惨白应急灯光的映照下，投下扭曲怪诞、如同刑具般的阴影。空气更加凝滞，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人影幢幢，绝大多数交易者脸上都覆盖着各式各样的面具——狰狞的鬼面、狡黠的狐首、呆板的木偶脸，甚至还有孩童涂鸦般拙劣的动物脸谱。交谈声被刻意压得极低，如同毒蛇在草丛中游弋的簌簌声，破碎的音节在空旷的空间里碰撞、消散，更添几分阴森。目光，无数道或审视或贪婪或冰冷或带着恶意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从四面八方那些面具的眼孔后投射过来，牢牢钉在陈默身上。
陈默无视了这些目光，特种兵生涯淬炼出的钢铁神经让他对这种环境有着天然的适应力。他的目标明确，锐利的视线穿透昏暗，扫视着这片混乱之地。很快，他锁定了目标区域——一个位于整个屠宰场最深处、最阴暗角落的“情报角”。这里的氛围更加紧张，人影稀疏，彼此间的距离拉得更开，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毒蛇盘踞般的危险气息。卖家大多沉默地坐在简陋的折叠凳或破旧木箱上，面前的地上或小桌上，随意摆放着一些不起眼的物品：几张泛黄模糊的照片、几片残缺的旧地图、一个造型古怪的U盘，甚至是一块带着泥土的碎陶片……这些都是情报的“引子”或“抵押”。买家则像幽灵般游走其间，目光锐利如鹰隼，在那些“引子”上反复逡巡，偶尔停下，蹲下，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与卖家进行着短暂而激烈的交流。
陈默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迅速扫过几个摊位。最终，他停在了一个摊位前。摊主是个异常壮硕的男人，即便坐着，也像一座肌肉堆砌的小山。他脸上覆盖着一张制作粗糙、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青铜饕餮面具，露出的脖颈皮肤上，隐约可见狰狞的刺青。他面前的破油毡布上，赫然放着一件东西——一块约莫拇指甲盖大小、颜色深红如凝固血液的玉石碎片照片！旁边还散落着几张模糊不清、似乎是某种古老建筑内部结构的照片。
陈默的心跳，在黄金瞳视野触及那照片上碎玉影像的瞬间，猛地一滞！无需实物，仅凭这高像素照片所捕捉的细节——那玉质内部流淌的、仿佛拥有生命的奇异血丝纹路，那断口处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晶体结构特征——与他贴身收藏的那块神秘血玉碎片，几乎完全吻合！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瞬间攫住了他，冰冷而灼热。
他不动声色地蹲下，拿起那张血玉照片，指尖感受着打印纸的粗糙，黄金瞳的微光在眼底深处悄然流转。他没有立刻看那碎片照片，而是先拿起旁边一张模糊的建筑内部照片，声音低沉平稳：“这地方，怎么走？”
饕餮面具后的眼睛闪烁着狡诈而贪婪的光，声音刻意压得沙哑：“这情报，只卖有缘人。先验诚意。”他粗壮的手指点了点陈默手中那张血玉照片，“这个，是钥匙。识货的，自然懂价。”
陈默的目光这才“落”在血玉照片上。黄金瞳的视野无声无息地穿透了照片的平面，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解析着那抹凝固血色的每一个微观细节。纹路走向、晶体排列、沁色过渡……无数信息流涌入脑海，与他记忆深处那块贴身碎玉的每一个特征进行着高速比对。
不对！
黄金瞳捕捉到了极其细微的破绽——照片上碎片边缘某处极其细微的沁色过渡，存在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断层感”。这种断层，绝非天然玉石在漫长岁月中自然形成的沁入，更像是现代高精度激光染色技术留下的、极其微小的“人工边界”！这是足以乱真的高仿照片，其背后指向的实物，九成九是精心炮制的赝品！
“钥匙？”陈默抬起头，直视着面具后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低语，“钥匙是假的，锁自然也是虚的。拿这种‘一眼新’的玩意儿钓鱼，阁下胃口不小，就不怕崩了牙？”
饕餮面具下的瞳孔骤然收缩，显然没料到对方如此直接地戳破。一股凶戾之气瞬间爆发，他猛地站起，小山般的身躯带来巨大的压迫感，声音带着被戳破后的恼羞成怒：“小子！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坏老子生意，你找死！”他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抓向陈默的衣领，意图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提起来教训。
电光石火之间，
陈默蹲着的身体如同压紧的弹簧骤然释放。他没有后退，反而迎着对方抓来的巨掌，身体以左脚为轴心猛地一旋！动作快如鬼魅，精准得毫厘不差！就在壮汉的手掌即将触及他衣领的刹那，陈默旋转中抬起的右手肘，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全身拧转发出的螺旋劲力，狠狠撞在对方手腕内侧的麻筋上！
“呃啊！” 壮汉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整条右臂瞬间酸麻失控，巨大的抓握力荡然无存。陈默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旋身之力未尽，左腿如同钢鞭般无声无息地贴地扫出，精准地扫在对方作为支撑腿的右腿脚踝外侧！
下盘受袭，加上手臂酸麻，壮汉庞大的身躯顿时失去了平衡，像一堵被抽掉基石的墙，轰然朝着陈默的方向栽倒！陈默眼中寒光一闪，在对方倒下的瞬间，身体如游鱼般轻盈侧滑半步，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五指如铁钩，精准地扣住了对方戴着青铜饕餮面具的下颌边缘！借着对方前倾倒下的巨大惯性，五指猛地发力向上一掀一扯！
“咔嚓！嗤啦——！”
劣质的青铜面具连接处发出不堪重负的脆响，伴随着皮肉被强行撕扯的细微声音，整个面具被陈默硬生生撕了下来！
一张因惊怒和剧痛而扭曲的凶悍面孔暴露在惨白的应急灯光下。然而，吸引陈默目光的，并非那满脸横肉，而是此人左侧脖颈靠近耳根处，一个清晰无比、线条狰狞的刺青——一只青黑色的蝎子！蝎尾高高翘起，毒针闪烁着不祥的寒芒！
这个刺青，陈默认得！就在几天前，在古玩街后巷设伏袭击他、被他打断手脚的那几个周氏珠宝豢养的打手身上，就有完全相同的标记！周家！又是周家！阴魂不散！
“周家的人？”陈默的声音冷得像西伯利亚的冻土，扣住对方下颌的手指如同铁钳般收紧，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几乎要将骨头捏碎，“说！真的碎片情报在哪？谁让你在这里设局？”
壮汉的脸因剧痛和窒息涨成了猪肝色，眼中充满了惊骇。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年轻人，身手竟如此恐怖，瞬间就将他彻底制服！更可怕的是，对方一眼就认出了他背后的主子！恐惧瞬间压倒了凶悍，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艰难地挤出几个字：“饶…饶命…我说…我说…”
就在壮汉心理防线崩溃，即将吐露实情的瞬间，陈默敏锐到极致的战场直觉骤然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一股冰冷刺骨、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杀意，毫无征兆地从他背后袭来！目标精准地锁定了他后腰的肾脏位置！对方动作迅捷狠辣，时机把握得刁钻无比，正是他精神集中在逼问、身体重心略微前倾的刹那！
没有思考，只有千锤百炼的本能！
陈默扣住壮汉下颌的右手猛地发力，将壮汉小山般的身体狠狠朝自己左侧一拽一推，当作肉盾挡向身后！同时，他整个身体如同没有骨头的软体动物，以右脚尖为轴心，爆发出惊人的柔韧性和协调性，向右侧极限旋转！
“扑哧！”
一声利刃刺入血肉的闷响传来！紧接着是壮汉凄厉到变调的惨嚎！
一柄闪着幽蓝寒光、明显淬了剧毒的狭长匕首，深深扎入了被陈默推过来的壮汉左肩胛骨下方！位置极其凶险，离心脏不过寸许！若非陈默这一拽一推改变了匕首的轨迹，这一刀，本应精准地捅入陈默的后腰！
出手的是一个身材矮小精悍、如同融入阴影中的男人。他脸上覆盖着一张没有任何表情的惨白“无面”面具，一击不中，且误伤同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动作却丝毫不停！他果断弃刀，身体如同受惊的壁虎般猛地向后弹射，试图融入身后混乱的人群。
“想走？”陈默的声音如同死神的低语。在拧身躲过致命背刺的同时，他早已蓄势待发的左手，如同捕食的毒蛇，从自己腰后闪电般探出！指间，赫然夹着一张边缘被打磨得异常锋利的、薄如蝉翼的金属卡片——那是他进入黑市前准备的、不起眼却致命的“临时武器”！
“嗤——！”
一道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破空声响起。锋锐的金属卡片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寒光，精准无比地切过那“无面人”右手手腕的肌腱位置！
“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无面面具后传出。那人前冲的身形猛地一个趔趄，右手瞬间无力地垂下，鲜血从手腕处喷射而出。但他极为硬气，竟强忍剧痛，借着前冲之势，头也不回地撞入旁边几个看热闹的、戴着面具的人群中，引起一阵骚乱，眨眼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如同水滴融入大海。
陈默没有追击。在这种环境复杂、敌我不明的地方贸然追击一个擅长隐匿的杀手，绝非明智之举。他迅速回身，目光冰冷地扫向那个被自己当作肉盾、此刻正捂着肩膀刀伤、因剧毒和剧痛而蜷缩在地、发出痛苦呻吟的壮汉。
周围的骚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池塘，涟漪迅速扩散。惊叫声、低骂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原本还带着几分看热闹心态的人群，在见血之后，瞬间化作受惊的鸟兽，纷纷向后退避，在陈默周围清出了一小片真空地带。无数道目光，惊疑、恐惧、探究，再次聚焦在他身上，比之前更加复杂。
陈默毫不在意这些目光。他蹲下身，动作快如闪电，在壮汉身上几处关键穴位用力戳点，暂时封住血流减缓毒素蔓延。然后，他捡起地上那把淬毒的匕首，冰冷的刀尖轻轻点在壮汉咽喉，声音没有丝毫温度，却带着令人骨髓冻结的压迫感：“最后一次机会。真情报，或者，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让你和你的同伴在黄泉路上做个伴。选。”
死亡的阴影和肩膀上火烧火燎、迅速蔓延的麻痹剧痛彻底摧毁了壮汉最后一丝抵抗意志。他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汗珠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滚落，眼中只剩下最原始的恐惧。他颤抖着，用那只没受伤的手，艰难地伸进自己沾满血污的裤兜深处，掏出一个被透明防水袋包裹的微型U盘。
“真…真的…坐标…在里面…” 壮汉的声音断断续续，如同破旧的风箱，“碎片…在…在周氏珠宝…总店…地下三层的…最高级别保险库里…有…有重兵…还有…机关…” 说完，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神开始涣散。
周氏珠宝总店！最高级别保险库！
陈默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如同出鞘的绝世名刀，寒光四射！果然！周家！他们不仅拥有另一块碎片，还将它藏在了守卫最森严的核心腹地！这已不仅仅是觊觎他的能力，更是直接抢夺他追寻身世的关键线索！新仇旧恨，瞬间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胸中奔涌咆哮！
他一把夺过那染血的U盘，迅速塞入贴身口袋。没有丝毫犹豫，他起身，目光如电，扫视了一圈周围那些隐藏在面具后的、心怀叵测的窥视者。那冰冷的目光所及之处，竟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此地已成是非旋涡的中心，不可久留！
陈默不再看地上奄奄一息的壮汉，转身，迈开大步，朝着来时的入口方向走去。他的步伐依旧沉稳有力，每一步踏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都发出清晰而坚定的回响。周围的阴影里，似乎还有蠢蠢欲动的目光，但慑于他刚才雷霆万钧、狠辣果决的手段，以及此刻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如同实质般冰冷的煞气，竟无一人敢上前阻拦。
他畅通无阻地走出了那片弥漫着血腥和阴谋气息的“情报角”，身影很快没入幽灵集市外围更为混乱的人流阴影之中，如同滴入墨汁的水滴，消失无踪。
回到城市地面，午夜的冷风带着都市特有的尘埃气息扑面而来，吹散了身上沾染的地下血腥与阴冷。陈默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闪身进入附近一条无人的僻静小巷深处。他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确认四周安全后，才从贴身口袋里掏出那个染血的防水U盘。
指尖传来U盘冰冷的金属触感，上面沾染的、尚未完全干涸的黏稠血迹，在昏暗的路灯下反射着暗红的光泽，无声地诉说着方才地下世界的残酷交锋。他拿出随身携带的、经过特殊加密处理的微型读卡器，将U盘插入手机。
屏幕亮起幽光，经过短暂的读取，一个加密文件夹被打开。里面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一张清晰度极高的卫星地图截图，上面用醒目的红色坐标点标记着一个精确的位置。另一份文件则是几页扫描件——竟然是周氏珠宝总店地下保险库区域的建筑结构蓝图！虽然标注着“初步设计稿”的字样，但上面清晰地标注了通风管道走向、承重结构，以及几个关键安保节点的位置！这份情报的价值，远超预期！
周氏珠宝总店！市中心最繁华地段的地标性建筑之一，周家庞大商业帝国的核心堡垒。地下三层，最高级别保险库……那里存放的，必然是周家视为命脉的珍宝。而另一块血玉碎片，就在其中！这不仅仅是一件古物，这更是他追寻自己离奇身世、解开黄金瞳来源之谜的关键拼图！周家将它藏匿在最深处，如同巨龙守护着最珍贵的金币。
陈默的拇指无意识地、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贴身收藏的第一块血玉碎片。温润的玉质透过薄薄的衣物传递到指尖，那熟悉的、带着一丝血脉相连般的微弱悸动再次传来。两块碎片之间，似乎存在着某种超越物理距离的、玄妙的感应。
他抬起头，目光穿透狭窄巷弄上方那一线被城市霓虹染成暗红色的夜空，仿佛能洞穿钢筋水泥的阻隔，遥遥锁定那座金碧辉煌的周氏珠宝大厦。眼神深处，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极地永不融化的寒冰，与一种近乎燃烧的、志在必得的炽热光芒，奇异地交织在一起，形成令人心悸的旋涡。
“周家……” 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巷中响起，如同寒铁摩擦，“我的东西，该拿回来了。” 夜风卷起地上的碎纸片，打着旋儿掠过他脚边，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发出无声的预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