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的玉佩还在震。
陈凡没睁眼,左手五指猛地攥紧,掌心那道裂痕被重新撕开,血顺着指缝往下淌。他不是不知道疼,而是现在顾不上。灵魂空间里乱成一团,混沌气像被什么东西搅动的湖水,一圈圈往外翻涌,青莲树的根须在剧烈抖动,每颤一下,他的识海就跟着晃一晃。
他知道不能再推了。
刚才那一瞬间,玉佩上的凤凰纹和青莲树的共鸣冲得太猛,几乎要把空间撑爆。他强行压住推演的念头,转而把神识沉到底,顺着主脉往核心扎进去。精血从指尖逼出,沿着空间壁面缓缓流淌,像是给一道即将崩裂的堤坝糊上泥浆。
裂痕止住了,可混乱没停。
反而更急了。
混沌气不再四散,而是开始往中间收,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吸走。他心头一紧,下意识往后撤神识,可那股吸力太强,根本甩不脱。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扯进漩涡时,中心位置“塌”了下去。
不是碎,也不是破,就是凭空凹进去一块。
丈许见方,边缘泛着极淡的银光,像一层薄纱裹着个独立的小洞。里面没有混沌,也没有青莲的气息,反倒安静得诡异,连波动都几乎没有。
芥子空间。
这个名字突然跳进他脑子里,不是他想的,像是空间本身告诉他的。
他还来不及反应,耳边传来一声极弱的剑鸣,短促得像一根线断了。是青冥。
剑灵的残影已经快要看不清了,原本凝实的少年轮廓变得半透明,边缘不断剥落,像是风化的纸片。刚才地宫阵法暴动时它就被乱流扫中,一直靠着青莲树吊着一口气,现在空间动荡,它再也撑不住了。
“别散。”陈凡低喝一声,神识一卷,直接把那道残影往新生成的虚洞里送。
就在剑灵触碰到银膜的刹那,异变发生。
那层薄膜轻轻一颤,像是活物般张开,把残影整个吞了进去。紧接着,虚洞闭合,银光收敛,外表看起来和平常的空间没什么两样,可陈凡能感觉到——里面多了点东西。
一个独立的、封闭的、能存住魂的角落。
他松了口气,整个人差点栽倒。强行稳住身形,额头冷汗直冒,后背的衣服全湿透了。这一番操作耗的不只是神识,还有本源。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了汗,也沾了血。
但值得。
他立刻沉神进去查看。
主空间恢复了平静,青莲树的震颤减弱,根系慢慢舒展开来。而那芥子空间里,混沌气正透过壁膜缓缓渗入,包裹住剑灵。虽然它还是没醒,但气息不再下滑,反而有了一丝回升的迹象。
最让他意外的是,那空间居然在自动运转。
不需要他推动,也不需要输入能量,就像一颗心脏,缓慢而稳定地搏动着,吸收外界的微弱波动,转化成温和的滋养之力。他试着用神识碰了一下壁膜,竟感受到一丝反弹——不是攻击性的,而是防御性的排斥,像是在说:“别碰,我在养东西。”
他忽然明白过来。
这不止是个储物格子,也不是简单的避难所。
这是个能护住将死之魂的壳。
只要人还没彻底消散,就能塞进去吊着命。哪怕外面天塌地陷,只要空间不破,里面的人就不会死。
他盯着那团银光,心里头第一次有了底。
以前的空间再强,也只是加速、推演、藏东西。可这一次不一样。它开始自己“活”了。不仅能隔绝混乱,还能反向修复。这才是真正的依仗,真正的退路。
他没急着出来,反而盘得更稳了些。
左手还压在丹田位置,那是空间与神魂连接最紧密的地方。他闭着眼,一点点梳理残留的乱流,把逸散的混沌气重新归拢。青莲树的花瓣微微发亮,龙纹缓缓流转,和之前相比,多了一种沉稳的节奏。
时间一点点过去。
外界一天,空间百倍流速。他在里面待了将近三个月,才把所有隐患清干净。等他终于睁开眼,地宫依旧昏暗,雾气低垂,八根石柱静静立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他知道,变了。
不只是空间,是他自己。
他抬起右手,掌心的玉佩还在,裂痕没愈合,血也没擦。可那震动已经停了。刚才那一波共鸣,像是耗尽了某种力量,现在安静得像块普通的石头。
但他能感觉到,里面还有东西没释放出来。
只是暂时被压住了。
他没急。该来的总会来。现在他有了时间,也有了手段。就算归墟远在天边,他也有的是办法一步步摸过去。
他缓缓站起身,活动了下手脚。长时间静坐让四肢有些僵,但他精神很清醒。低头看了眼双膝间的玉佩,轻轻吹掉上面一点灰,然后收进怀里。
转身走向地宫深处。
那边还有条没走完的路。石壁上有刻痕,像是人为留下的标记。他之前没注意,现在回头一看,那些纹路排列得很怪,不像是装饰,倒像是某种指引。
他走近几步,伸手摸上去。
石面冰凉,可指尖划过第三道刻痕时,皮肤底下突然窜起一阵麻意,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他皱眉,缩回手,发现食指内侧多了个红点,很小,但正往外渗血。
不是划伤。
是石刻里的禁制在回应他。
他盯着那个红点,没擦,也没包扎。反而把左手按在墙上,直接往里灌入一丝神识。
刹那间,脑海里闪过几个字——
“雷法残卷,藏于秘阁。”
字迹模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回音,说完就散了。墙上的刻痕也随之暗了下去,再摸上去,只剩冰冷的石头。
他收回手,看了眼指尖的血。
没多想,迈步就往里走。
通道不长,拐两个弯,前方出现一扇半开的石门。门框歪斜,像是被人强行撞开过,门缝里透出 faint 的光,不是火光,也不是灵光,而是一种淡淡的紫意,若有若无地飘着。
他站在门口,没立刻进去。
右手缓缓落在腰间的剑柄上。
青冥剑很安静,没有鸣响,也没有异动。可他能感觉到,里面的剑灵似乎比刚才更稳了一些。那股微弱的气息,正随着芥子空间的搏动,一点点回升。
他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过门槛。
石屋不大,四壁空荡,只有正对门的位置摆着一张石案。案上放着一卷泛黄的竹简,表面覆着层灰,边缘磨损严重,显然年代久远。最奇怪的是,那竹简绑绳是紫色的,打了个死结,绳头焦黑,像是被雷劈过。
他走过去,没直接拿。
而是先蹲下身,检查石案周围的地面。
几道浅浅的划痕,呈放射状,像是有人在这里挣扎过。再往左看,墙角有个小坑,坑底残留着一点黑色粉末,闻起来有点涩,像是烧尽的符纸。
他伸手捻了点粉末,指腹搓了搓。
不是灰。
是干涸的血。
他眼神一沉,慢慢直起身,看向竹简。
就在这时,怀里的玉佩突然又震了一下。
这次很轻,像心跳。
他低头,刚想掏出来看,眼角余光却扫到竹简背面。
那里有一行小字,极细,几乎看不清。
他凑近了些。
字是刻上去的,笔画歪斜,像是临死前用指甲硬抠出来的。
“她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