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剑横在桌上,剑身还残留着一丝雷光的余韵。林小婉盯着那道微弱的电弧,手指不自觉地蜷了蜷,像是被烫到一般收回视线。
屋里药味混着尘土气,陈凡蹲在门口,正把一块暗纹石片嵌进墙角裂缝。他没回头,声音压得低:“外面巡卫换岗了,三个人往东去了,半个时辰内不会回来。”
林小婉靠在墙边,肩上的黑纹已经止住蔓延,但手臂仍有些发麻。她看着陈凡的动作,忽然开口:“你刚才露出来的雷火……是阴属性的?”
“不是。”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但我能把它变成你要的那种。”
她眼神一紧:“阴雷火极不稳定,必须用神魂牵引,稍有差池就会炸炉,连带炼药师一起焚成灰。你不怕?”
“怕炸炉?”陈凡走回桌边,拿起药杵轻轻敲了下铜炉,“我见过比这更凶的火。”
他没多说,只是从储物袋取出那块雷髓晶,放在灯下。晶体表面裂纹密布,内部蓝光游走,像被什么东西反复灼烧过。
林小婉呼吸一滞:“你这雷髓晶……是活的?”
“什么意思?”
“普通雷髓晶只是储存雷气的矿石,可这块……”她伸出手,又迟疑地缩回,“它在呼吸。每过七息,内部光流就跳一次,跟活物心跳一样。这种东西,只有在千年雷暴中心才能形成,你怎么会有?”
陈凡看了她一眼:“捡的。”
她没再追问,只是低头整理玉匣里的药材。十二味主药整齐排列,其中三味泛着淡淡的魂光,分别是凝魂草、断枷藤、归墟砂——都是专破神魂禁制的稀有之物。
“前三转用阳火熬药液,第四转换阴雷火提纯。”她一边检查一边说,“一旦开始,不能中断,否则前功尽弃。你只要控住温度,别让火暴就行。”
“多久?”
“四个时辰。”
陈凡点头,顺手将雷髓晶放进炉底凹槽。晶体与炉具接触的瞬间,第三道环纹微微震颤,发出一声极轻的嗡鸣。
林小婉猛地抬头:“你动过这炉子?”
“没有。”
“不可能。”她声音发紧,“凝霞炉认主,外人碰它会反震。可它刚才……是在回应你。”
陈凡沉默两秒,卷起袖口,露出那道焦黑伤痕。雷光在皮下缓缓流动,像是蛰伏的蛇。
“它认的不是我。”他说,“是这股雷火。”
林小婉怔住,盯着那道伤看了许久,忽然问:“你是不是也想救谁?”
屋里一下子静了。药杵停在半空,灰尘从梁上簌簌落下。
陈凡没答,只是放下袖子,转身去检查门框上的阵牌。那枚静音符还在发着微光,屋外风声被隔绝得几乎听不见。
“你不用告诉我。”她声音轻了些,“但我知道,没人会为了半炉丹冒这种险。血影楼不会放过我们,星斗宗的人也在找这方子……你帮我的代价太大。”
“我只拿我该得的。”他回身坐下,“丹成之后,各走各路。”
她咬了咬唇:“可如果你要解的是星陨池那种封印……单靠一炉破厄丹不够。那里的星纹是用北斗之力锁的,一道就得一颗完整的破厄丹才能斩断。三魂俱困的话,至少需要三炉。”
陈凡的手顿了一下。
紫凝的神魂分三处,一处在归墟之门后,一处在金甲人手中,最后一缕……就在星陨池底。
他抬眼:“你说三魂俱在,就能复苏?”
“理论上可以。”林小婉点头,“前提是身体未毁,神魂未散。只要三份神魂都活着,服下三颗破厄丹,配合引魂仪式,有机会召回。”
陈凡盯着她:“你确定这不是空话?”
“我师父就是因为试这个死的。”她声音突然冷下来,“他救一个被九幽锁魂的弟子,炼出第一炉丹,成功斩断两道禁制。第三炉时,血影楼杀上门,他护着丹药逃出来,重伤不治。临死前把方子拆开,让我们三个徒弟分开藏好。”
她抬头直视陈凡:“我不是在骗你。我也想把这丹炼出来,不只是为了报仇。”
陈凡看着她眼里的光,终于伸手:“拿来吧。”
“什么?”
“你要的条件我答应了。不看方子,不复制,不打听你的事。现在,把剩下的准备做完。”
林小婉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页,上面画满了细密符纹,中央写着“破厄丹·第四转”五个小字。
她没交出去,而是将纸页贴在炉壁内侧,用一道灵印封住:“方子在这儿,你看不到,也碰不着。等会儿我会念口诀,你按我说的控火。”
陈凡点头:“什么时候开始?”
“今晚不行。”她摇头,“寅时三刻阴气最盛,是换火的最佳时机。现在得先把前三转的药液熬出来,还要布个护心阵,防炸炉伤及神魂。”
她指了指角落:“那边地上画个五角星,用朱砂和骨粉混合,每角插一根银针。这是护心阵的基础,你来布,我盯着火。”
陈凡起身走过去,从储物袋取出一包粉末。朱砂掺了灰,骨粉是用妖兽肋骨磨的,颜色偏黄。
“你这骨粉不对。”林小婉皱眉,“得用百年以上、死于雷击的妖兽骨头,普通骨粉撑不住阴雷火的冲击。”
陈凡没说话,又掏出一小撮灰白色粉末混进去。那是他在黑风山脉时,从一头被天雷劈死的风狼颅骨里刮出来的。
混合后的粉末泛着淡淡蓝光,洒在地上时,竟自行聚成一条细线,沿着他划出的轨迹延伸。
林小婉瞪大眼:“你连风狼雷骨都有?这种东西整个中域都没几份!”
“凑巧。”他继续画阵,“还有别的要改?”
她张了张嘴,最终摇头:“……没了。”
阵基画完,五根银针依次插入角点。陈凡注入一丝灵力,针尖立刻泛起微弱白光,彼此呼应,形成一层薄薄的防护罩。
“可以了。”林小婉松了口气,“接下来我要调药,你守着门口。如果感觉阵法发烫,或者听到炉内有爆鸣声,立刻往阵眼里撒一把雷灰。”
她从玉匣底层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三粒灰色粉末。
“这是雷灰?”
“嗯。”她点头,“雷击木烧成的灰,能稳住火性。不过……只剩三把的量了。”
陈凡接过瓶子,放在手心掂了掂:“够了。”
他走到门边坐下,背靠墙壁,闭目调息。体内灵力缓慢流转,右腿经脉还有些滞涩,但已不影响短时间爆发。
屋外风声渐急,远处传来犬吠,像是有人在挨家搜查。
林小婉开始碾药。药杵落下时节奏稳定,每一击都精准控制在三分力道,不多不少。她额头渗出细汗,手指因长期控火而留下的旧伤隐隐作痛,但她没停。
第一味阳火草入炉,她点燃引火符,火焰呈金黄色,稳稳托住药液。
第二味融心果下锅,药液开始变稠,泛起淡红泡沫。
第三味……她刚拿起乌节根,忽然一顿。
“你之前用三合敷法治毒。”她没抬头,“那是万丹谷不传之秘,外人根本不知道赤苓要最后加,顺序错了就没用。你是怎么学会的?”
陈凡睁开眼:“有人教过我。”
“谁?”
“死了。”
她没再问,只是默默将乌节根投入炉中。药液翻滚起来,颜色由红转青。
“还有两个时辰。”她低声说,“你睡一会儿吧,后面才是最难的。”
陈凡靠着墙,没动:“我不困。”
屋里只剩下药液沸腾的轻响,和银针在阵眼中微微震颤的声音。
林小婉忽然觉得,这个人坐在那里,就像一把收在布里的剑——不出鞘,却让人不敢靠近。
她低头看着炉火,心想:这样的人,到底在找谁?
窗外,月光被云层遮住,镇子里的脚步声又近了几分。
陈凡的手慢慢移到腰间,指尖触到青冥剑的剑柄。剑身微凉,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他知道,这一夜不会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