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罗目围城
黄沙被正午的太阳烤得发烫，踩上去能感觉到鞋底传来的灼痛感。
盘石、兰玥带着阿度和三十多个山匪兄弟，正沿着干涸的河床前行，每个人的嘴唇都干裂起皮，腰间的水囊早已见了底。黑豹子带着老弱妇孺去了废弃村落，他们则打算先摸清附近散兵的情况，却没料到刚走了不到十里左右，离老远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肉香。
“好香啊……”随行的山匪阿鱼吸了吸鼻子，眼睛里满是渴望，迷醉和贪婪爬上脸庞，“咱们都很久没吃过饱饭了，更别提肉了，这香味…… 闻着就馋人。”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喉咙里忍不住发出吞咽的声音。他们自从离开家投奔到山寨，以为能吃饱，可没想到就只靠少量的野菜和干硬的饼充饥，哪里闻过这么诱人的肉香。
盘石眉头一皱，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不对劲。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肉香？大概率是散兵的范围，大家要小心。”
兰玥也警惕起来，从背上取下弓箭，搭箭上弦：“阿度，你去前面探探情况。”
阿度点点头，猫着腰，借着河床的沟壑掩护，悄悄朝着肉香传来的方向摸去。
不多时，他折返回来：“是…… 是散兵，大概十个人，在一间茅草屋前煮肉。他们…… 他们看起来脑满肠肥的，各个肥头大耳，跟咱们的瘦骨嶙峋完全不一样。”
“肥头大耳？”兰玥也惊诧了一下，这么贫瘠的地方，人人都吃不饱，还能有这样的人？
“脑满肠肥？”盘石眼神一冷，“看来他们日子过得不错，肯定是没少抢百姓的东西。走，去看看！”
众人跟着阿度，悄悄靠近茅草屋。茅草屋搭建在河床旁边的高地上，周围散落着几件破烂的衣物，屋前架着一口大锅，锅里的肉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肉香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十个北漠士兵围坐在锅边，穿着破烂的铠甲，却个个面色红润，手里拿着啃得只剩骨头的肉块，嘴里还说着污言秽语。
“还是小孩子的肉嫩，上次那个小姑娘，煮出来的汤别提多鲜美了！一口嗦下来，嗯~~简直是天上的珍馐！” 一个满脸横肉的士兵回忆着，还不停地咂咂嘴，语气猥琐。
另一个士兵笑着附和：“可惜太少了，不够分。等下次再想办法抢几个，咱们好好解解馋！”
阿度听到这话，浑身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他的弟弟们，是不是也被这样的畜生煮了吃了？他猛地就要冲出去，却被盘石一把拉住。
“别冲动！” 盘石压低声音。阿度看了看兰玥，兰玥朝阿度点点头。
随后兰玥对着众人做了个手势，众人立刻分散开来，悄悄包围了茅草屋。盘石握紧长刀，眼神锐利如鹰，等到时机成熟，他猛地大喊一声：“动手！”
话音刚落，众人如同猛虎下山，朝着茅草屋冲去。士兵们毫无防备，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冲上来的众人砍倒了三个。剩下的七个士兵连忙拿起武器反抗，可他们抢夺百姓颐指气使，久居安逸，已然是一群酒囊饭袋，哪里是盘石等人的对手。
盘石一马当先，长刀挥舞间，寒光闪烁，一个士兵的胳膊被他硬生生砍断，惨叫着倒在地上。兰玥的弓箭更是精准，一箭一个，箭箭命中要害。
阿度红着眼睛，手里的短刀如同死神之镰，每一刀都带着复仇的怒火，一个士兵被他连刺数刀，倒在血泊中。
“饶命！饶命啊！” 一个瘦高个士兵见势不妙，连忙扔掉武器，跪地求饶。
盘石抬手示意众人停下，此时十个士兵已经死了九个，只剩下这个跪地求饶的瘦高个。
他走到瘦高个面前，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说！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锅里煮的是什么肉？”
瘦高个吓得浑身发抖，声音带着哭腔：“是…… 是人肉…… 我们也是被逼的啊！”
“被逼的？”阿度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眼神里满是血丝，“被逼就能吃人？被逼就能抢女人孩子？你们不配做人！”说罢举起短刀就要刺下。
瘦高个被他的气势吓得魂飞魄散，连忙磕头：“不是我们想抢，是北漠的拓跋昭带兵包围了柔然镇，我们是从柔然镇逃出来的，没了吃食，又回不去，裘副官只能…… 只能带着我们抢百姓的东西。后来连百姓都没吃的，什么也抢不到了，就…… 就只能抓女人孩子来吃……”
“拓跋昭？”兰玥猛地一愣，眼神里满是惊讶，随即又涌上一丝惊喜。她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在北漠时看起来纨绔不羁的皇子，竟然会领兵打仗，还包围了柔然镇。
可转念一想，战争的残酷又让她心里一沉 —— 拓跋昭的围城，或许正是这些散兵作恶的根源。
阿鱼看出了兰玥的异样，问道：“姑娘，你们认识拓跋昭？”
兰玥点点头，语气复杂：“他是北漠的皇子，之前在北漠时见过几面，本以为他是个纨绔子弟，没想到竟然有领兵的本事。如果…… 如果我们能找到他，或许事情会有转机。”
阿度皱起眉头：“找他？他是北漠的皇子，我们就是要找北漠的这群狗官报仇的，找他不是自投罗网吗？”
“不一定。”兰玥摇摇头，“拓跋昭虽然是北漠皇子，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似乎和拓跋虎、拓跋狼不是一路人。而且他包围柔然镇，说明他现在需要稳定西域的局势。我们可以跟他谈条件 —— 我们帮他清理柔然散兵，让他给我们提供一些粮草。”
盘石沉思片刻，觉得兰玥的话有道理：“现在我们缺粮缺武器，只靠我们自己，报仇难度太大。拓跋昭有大军，有粮草，跟他合作，确实是个办法。只是我们怎么确定他会跟我们合作？”
“我去见他。”兰玥眼神坚定，“我和他的关系还算不错，或许能跟他谈拢。而且他既然能领兵围城，说明他不是个昏庸的人，应该知道清理散兵对他也有好处。”
阿度还是有些犹豫：“可，我们被害的这么落魄，多半就是他造成的，怎么能相信他？”
“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盘石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犹豫，他之前就敏锐的感觉到，拓跋昭对兰玥的感情，可是他又何尝不喜爱兰玥，可是为了山寨的老弱妇孺，于甸镇里苟延残喘的百姓，不得不取舍。
“于甸镇的百姓还在等着我们，山寨的老弱妇孺也需要粮草。与其在这里跟散兵死磕，不如赌一把，去找拓跋昭。”
众人商议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听兰玥的，去柔然镇找拓跋昭。盘石让人把瘦高个绑起来，作为 “见面礼”，然后带着众人，朝着柔然镇的方向前进。
与此同时，柔然镇外的罗目泊附近，北漠的军营连绵数里，旌旗飘扬。拓跋昭穿着一身银甲，站在了望塔上，手里拿着千里镜，观察着柔然镇的城头。
罗目泊的湖水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湖边的苇草随风摇曳带来一瞬惬意的情绪，但这丝毫不能缓解军营里的肃杀气氛。
“将军，已经围城半个多月了，柔然镇还是没有投降的意思，要不要下令猛攻？”副将陈武走到拓跋昭身边，躬身问道。
拓跋昭放下千里镜，眼神十分平静：“不必。柔然镇靠罗目泊，水源充足，粮草也还能支撑一阵，猛攻只会让我们损失惨重。我们只要继续围城，切断他们的补给，用不了多久，他们自然会投降。即便不投降，他们承受不住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我们届时在攻打，也会轻而易举，事半功倍。”
陈武皱起眉头：“可是将军，兄弟们已经围城这么久，军中隐隐有不耐烦了声音传来。而且拓跋虎陛下那边，也传信催我们尽快拿下柔然镇？”
“哼，催就催，将在外，皇命有可不受，更何况是他！” 拓跋昭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而且他要的是柔然镇，不是一堆尸体。只要我们能拿下柔然镇，不管用多久，他都不会怪罪。”
他心里清楚，拓跋虎篡位后，急于稳定宫廷局势，拿下柔然镇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为北漠开疆拓土是极大的功劳一件。
而他采用围城策略，不仅是为了减少损失，更是为了等待拓跋瑾的消息 —— 临行前，拓跋瑾特意给了他一封密信，告诉他拓跋虎谋反是他和父皇拓跋烈的计谋，让他安心领兵，拿下柔然后暂居此地，等待下一步指令，尽量拖延回归君临的时间。
“可是将军，”陈武还是有些担心，“城里的百姓会不会……”
“百姓？”拓跋昭眼神冷了几分，“战争本就无情，要么投降，要么灭亡。如果他们执意抵抗，就只能承受后果。”
陈武心里一凛，他越来越觉得这位年轻的皇子心思狠辣，虽然年纪不大，却比那些老将还要果断决绝。他跟在拓跋昭身边一个月，亲眼见证了拓跋昭的成长 —— 从一个略显青涩，花拳绣腿皇子，变成了一个运筹帷幄的将领，骑射、兵法、谋略，都进步神速，连邹亚夫将军都对他赞不绝口。
“报 —— 将军！粮草队伍到了！” 一名亲卫快步跑上了望塔，躬身禀报。
拓跋昭点点头：“很好，让后勤官把粮草妥善安置，给兄弟们改善伙食。”
“是！” 亲卫应道，转身离去。
陈武也松了一口气：“粮草续上了，我们至少还能再支撑半个月。但就怕城里的粮草也还充足，到时候我们还是得猛攻。”
“不会的。” 拓跋昭摇摇头，“我已经派人查过，柔然镇的粮草只够支撑一个月，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他们的粮草应该所剩无几了。再过几天，我们就能看到效果了。”
他的话音刚落，一名亲卫又跑了过来：“将军，营外有一队人求见，说是要见您，还带了一个俘虏。”
“哦？”拓跋昭有些意外，“是什么人？”
“带头的是一个年轻女子，说是与您相识，还说有重要的事情需要跟您面谈。”
拓跋昭愣了一下，心里有些疑惑 —— 他在西域没有什么认识人，是谁会来找他？他沉吟片刻，说道：“带他们到中军大帐，我去见见。”
中军大帐里，拓跋昭坐在主位上，陈武和几名将领站在两侧。帐帘被掀开，盘石、兰玥、阿度带着瘦高个，走了进来。
当拓跋昭看到兰玥时，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情绪激动，：“兰玥？你怎么会在这里？”
拓跋昭在陈武心里一直是个隐忍、狠辣、有谋略不冲动的少年，但看到这一切，心里似乎懂了什么，表情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兰玥走上前，躬身行礼：“二皇子，好久不见。我是来跟你谈一笔交易的。”
拓跋昭压住自己激动的情绪，笑了笑，示意她坐下：“请说，是什么交易？”
“我们帮你清理柔然镇周边的散兵，这些散兵冒充山匪，掠夺百姓，疯狂到吃人肉，不仅危害百姓，也影响你们的声誉。”兰玥语气平静，“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粮草，并且帮我们报仇 —— 那些散兵背后的奴隶主和贪官，我们要他们血债血偿。”
拓跋昭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变得凝重起来，对于西域这些城镇，人很难活下来，吃人已经是见怪不怪，他佯装不知：“你说的是真的？那些散兵真的在吃人？”
兰玥点点头，指了指被绑着的瘦高个：“他就是证据。我们遇到他的时候，他和他的同伙正在煮人肉，还亲口承认了他们的所作所为。”
瘦高个吓得连忙磕头：“饶命啊！饶命！！我们都是被逼的，不是故意要吃人的！”
拓跋昭的眼神冰冷，他猛地一拍桌案：“残忍至极！！禽兽不如！！” 他看向陈武，“把他带下去，严加审问，问出所有散兵的下落！”
“是！”陈武连忙让人把瘦高个带下去。
拓跋昭看向兰玥，语气诚恳带着深情：“兰玥，你说的交易，我答应了。散兵危害百姓，也确实会影响我的围城计划，清理他们是应该的。粮草我会给你们提供，至于那些奴隶主和贪官，等我拿下柔然后，一定帮你们报仇。”
兰玥松了口气，连忙躬身行礼：“多谢二皇子！”
盘石也走上前，对着拓跋昭拱手：“多谢皇子仗义出手。我们会尽快摸清散兵的下落，配合你的大军，把他们一网打尽。”
拓跋昭点点头，随即变换出一副笑脸，一副关切的模样，看着盘石和阿度：“盘石兄弟，那日在斗兽场分别后，我就再无你们的消息，担心了很久。你们是如何来到这柔然的？”
阿度愣了一下，没想到拓跋昭竟然会关心他们，心里的戒备少了几分：“这说来话长了，皇子可能不知，拓跋宝玉把我们送到矿场做奴隶。”阿度本想试探拓跋昭，看看他知情不知情，但被盘石一口打断。
“在皮鞭下讨生活，忍辱负重。”盘石接着说道。“后来我们想办法逃了出来，于甸镇是阿度的家，便想来看看，却没想到卷入其中。更没想到遇见了你。”盘石没有说他们连同李承煜反了黑风城，有意隐去这一段。
拓跋昭感受到盘石的防备，略微思考片刻笑了笑没有继续询问，“你们一路辛苦，先下去休息，我让人给你们准备粮草和住处。等审问出散兵的下落，我们再商议具体的行动方案。”
“多谢皇子！”众人再次行礼，跟着亲卫走出了中军大帐。
“兰玥你等等！”拓跋昭急切的叫住即将走出营帐的兰玥。
“二皇子，先让我歇息一下吧！这么多天的奔波，我很累，晚些时候，我过来见您。”兰玥浅浅躬身，走出营帐，没给拓跋昭回话的机会。
帐内，陈武看着他们的背影，有些疑惑：“将军，您真的要相信他们？。”
拓跋昭摇摇头：“我相信兰玥姑娘，她不是那种会说谎的人。而且就算他们有别的心思，也翻不起什么风浪的。”
他顿了顿，语气坚定：“最重要的是，清理散兵对我们有利。这些散兵不仅危害百姓，还可能泄露我们的围城计划，留着他们，迟早是个隐患。跟兰玥他们合作，既能清理隐患，又能收买人心，何乐而不为？”
拓跋昭对兰玥的喜爱是压抑不住的，之前的思念和担心，在此次重逢中，全都化作冲动。不管用什么方式能把她留在身边，就是最好的，更何况还是她提出的合作。
陈武点点头，心里佩服拓跋昭的深谋远虑：“将军说得对，是属下多虑了。”
拓跋昭走到帐外，看着罗目泊，心里想起了拓跋瑾的密信。
信里说，父皇拓跋烈是故意让拓跋虎篡位，目的是引蛇出洞，拓跋虎蛰伏数年，篡位之心人人皆知，却一直不敢动手，即便是想处理他，都找不到借口，这次，一举找出拓跋虎的党羽，然后全部铲除。而他的任务，就是拿下柔然镇，稳定北漠与西域的周边局势，等时机成熟，再配合父皇和拓跋瑾，夺回北漠的控制权。
“拓跋虎，你以为你篡位成功，就能高枕无忧了吗？” 拓跋昭喃喃自语，眼神里满是锐利的光芒，“等着吧，用不了多久，我就会带着大军回去，把你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
随后目光变得温柔，充满爱意，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是兰玥送给他的凝露藤药膏，“兰玥，与你重逢真是太好了，这次出征真的是我的幸运。”
兰玥、盘石一行人被安顿在离拓跋昭不远的营帐中，侍卫还给他们送来了饼和蔬菜肉汤。
兰玥终于在大快朵颐后，在大帐中沉沉睡去，这是她来到北疆以来，第一次睡得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