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如同在寂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噗——”司机小刘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董振中脸上的肌肉猛地抽搐了一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这混账小子在胡说八道什么?!
夜总会?!这种场合也是能当着教授和领导的面说的?!
而宋之舟教授,更是彻底懵了!
脸上的从容和讥讽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错愕、荒谬和……一丝被被严重冒犯的恼怒!
研究经济学、管理学几十年,听过各种投资理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把“夜总会”作为评判投资环境的标准!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是对学术的侮辱!
张骑鹤仿佛没看到几人精彩纷呈的脸色,继续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轻松语调,准备解释一番。
“够了!张骑鹤!”
董振中终于从震惊和羞愤中回过神来,脸色铁青,压低声音厉声呵斥,声音因极力压抑怒火而有些颤抖,“你给我闭嘴!胡说八道些什么!小刘!赶紧把他带走!立刻!送他回去!”
他一边说,一边尴尬地朝宋教授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宋教授,您千万别介意!小孩子信口开河,满嘴跑火车!我这就让他走!”
他肠子都悔青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穷小子带到这里来!这下把人丢大发了!
司机小刘得令,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想去拉张骑鹤的胳膊:“小张同学,走吧,董总生气了……”
“哎——董总,且慢。”
出乎所有人意料,宋之舟教授却突然开口阻止了。
他脸上的错愕和恼怒不知何时已经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神情——混杂着强烈的好奇、被挑战权威的不悦,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欲。他抬手制止了小刘,目光锐利如钩,紧紧盯着一脸无所谓的张骑鹤,语气冰冷,却带着一种学术辩论般的执拗。
“让他说下去!我宋之舟做学问,讲究兼听则明!既然这位小同学有如此‘高见’,不妨让他把话说完!我倒要听听,他这惊世骇俗的‘三个方面’,除了夜总会,还有什么高论!”
他特意重重咬了“夜总会”三个字,讽刺意味十足。
张骑鹤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耸耸肩,无视董振中快要喷火的眼神和小刘的尴尬,慢条斯理地开口,这次是对着宋教授,也像是在对周围隐约竖起耳朵的人解释。
“宋教授,您别急。我这第一条,听起来粗俗,但有道理。”
他伸出一根手指,“为什么先看夜总会够不够豪华,玩法够不够尽兴?”
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洞察,“因为,这直接反映了这个地方的主事者,思想够不够开放,底线够不够灵活!”
他顿了顿,看到宋教授眉头紧锁,董振中一脸“你疯了吧”的表情,继续道来。
“一个地方,如果连让人赚钱享受的夜场都管得死气沉沉,扫得干干净净,要么说明主事者思想保守,畏首畏尾,生怕出问题;要么说明环境僵化,条条框框太多,动不动就上纲上线。在这种环境下做生意,规矩多,风险大,赚点钱都提心吊胆,说不定哪天就被‘规范’掉了。”
“反之,如果夜总会能红火火火,至少说明上面‘睁只眼闭只眼’的尺度比较大,允许大家在一定规则下赚钱、享受,商业氛围相对宽松,水至清则无鱼嘛!”
这番解释,如同又一记闷棍,敲在宋之舟和董振中头上!
尤其是宋之舟,他原本以为会听到什么荒唐可笑的说法,没想到张骑鹤竟然能从“夜总会”引申到“主事者思想开放度”和“商业环境宽松度”上来!
这角度……太刁钻!太现实!甚至……隐隐触及了某种不便明言的潜规则!
他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反驳!
董振中也愣住了,他混迹体制多年,太明白张骑鹤话里隐含的意思了!这小子……怎么看透这些的?!
就在这时,这边的动静已经吸引了附近几个人的注意。超市老板盛总,以及另外几位被邀请来观礼、有意向投资的商人,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宋教授,董总,聊什么呢这么热闹?”盛总笑着问道,目光却好奇地落在了穿着校服的张骑鹤身上。
宋之舟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脸色依旧不好看,但却抬手制止了想解释的董振中,目光死死盯着张骑鹤:“你……继续说!第二条呢?!” 他的语气,已经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凝重。
张骑鹤要的就是观众。他从容地伸出第二根手指。
“这第二条,看当地的律师事务所多不多,生意好不好。”
“律所?”众人又是一愣。这又是什么道理?
“律师靠什么吃饭?”
张骑鹤自问自答,“无非是打官司,处理纠纷。如果一个地方,律师事务所数量多,而且生意兴隆,说明什么?”
目光扫过盛总等投资人,“说明这里的商人,遇到麻烦事,愿意、也能够通过打官司来解决!而不是只能靠私下勾兑、找关系、甚至用更阴暗的手段!”
他加重了语气:“这说明这个地方,法律是管用的!投资有了纠纷,有地方讲理,有规则可循!这叫有法可依!证明了这个城市是讲规则的!在这样的地方投资,权益更有保障,风险更可控!”
“反之,如果律所门可罗雀,那就要小心了,要么是没纠纷,要么是纠纷不用法律解决,至于用什么解决?呵呵!”
“哗——”
这一次,围过来的几位投资人中,已经有人忍不住低声交头接耳,频频点头!他们都是生意人,太明白“规则”和“讲理”的重要性了!张骑鹤这话,简直说到了他们的心坎里!
宋之舟教授浑身一震,猛地转头,对跟在身边的一个年轻助手,急声道:“快!记下来!第二条,律所!法治环境!有法可依!” 那助手慌忙拿出本子记录。
“第三!”
张骑鹤不给他们太多消化时间,伸出第三根手指,声音清晰,“看当地有没有经营超过二十年以上的、纯粹的民营企业。”
“如果一个地方,连一家能熬过二十年的本土民营企业都找不出来,说明什么?说明这里的商业土壤可能有问题!本地人都混不下去,外地人来,岂不是更难生存?”
他进一步解释:“一个城市的掌舵者,任期一般五六年。二十年,足够换四五茬了。如果一个民营企业,能经历几任领导而不倒,反而活得挺滋润,这说明什么?”
顿了顿,缓缓开口道:“说明这个地方的运作,是有长期稳定的内在规则的,不是单靠某个领导个人的喜好或关系来推动的!政策有连续性,营商环境有稳定性!这才是长期投资的定心丸!”
“所以,归根结底,投资看什么?数据重要,但更重要的是看这个地方骨子里的开放程度和规则意识。夜总会看尺度,律所看硬度,老民企看韧性。这三条,比一堆纸上谈兵的数据,可能更接近真相。”
他说完,双手一摊,恢复了那副略带玩世不恭的表情,“我的话说完了,各位老板、教授,还有什么问题?”
现场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
盛总等投资人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深思。这几个标准,太犀利了!太实用了!完全是从另一个维度,直击投资环境的本质!
宋之舟教授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他发现自己那些引以为傲的数据和模型,在张骑鹤这看似粗鄙、实则直指核心的“三论”面前,竟然显得有些……苍白和迂腐!这种来自现实洞察的冲击力,远非书斋理论可比!
寂静持续了足足十几秒。
“啪!啪!啪!”
宋之舟竟然缓缓地抬起了手,一下,一下,有力地鼓起了掌!他的眼神复杂无比,有震惊,有羞愧,有欣赏,更有一种被后生颠覆认知的悸动!
紧接着,盛总也反应过来,大声叫好,用力鼓掌!其他投资人也纷纷跟着鼓起掌来!掌声由疏到密,很快连成一片!不少人看向张骑鹤的目光,充满了惊奇和赞叹!
“说得好!小兄弟眼光独到!”
“精辟!这才是真知灼见!”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在一片赞誉声中,董振中僵在原地,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之极!
这孩子不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