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府大牢,女监。与贾清廉那边死气沉沉的悔恨不同,关押赵氏的牢房里,终日不得安宁。
“放我出去!你们这些杀才!瞎了狗眼的奴才!知道老娘是谁吗?!”
赵氏头发散乱,穿着肮脏的囚服,却依旧叉着腰,指着牢门外路过的狱卒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杜明远!你个挨千刀的小畜生!毛没长齐就敢审你老娘!你不得好死!”
“柳青天!你个活阎王!断子绝孙的玩意儿!你不得好死!”
“还有钱多多!孙慢慢!李火火!你们三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忘了当初谁赏你们饭吃?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不得好死!”
她几乎咒骂遍了所有与此案相关的人,嗓音尖利刺耳,在幽深的牢廊里回荡,惹得其他女犯纷纷捂耳朵。
狱卒被她骂得烦了,拿水火棍敲敲牢门:“嚎什么嚎!消停点!再嚎晚饭没了!”
赵氏更怒了,猛地扑到牢门边,双手抓住木栏使劲摇晃:“你敢克扣老娘的饭?你个下贱胚子!当年在平安县,你给老娘提鞋都不配!等老娘出去,第一个扒了你的皮!”
狱卒嗤笑一声:“出去?省省吧赵钱袋!你这罪过,秋后能留个全尸就算造化了!还做你县令夫人的春秋大梦呢?”说完,懒得再理她,转身走了。
赵氏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剧烈起伏。她无法接受这种落差!从前在平安县,她是说一不二的“赵夫人”,是暗地里的“县太爷”!谁见了她不点头哈腰?谁敢给她半分脸色看?如今虎落平阳,连个最低等的狱卒都敢奚落她!
“啊——!”她发出一声不甘的尖叫,猛地后退几步,然后一屁股坐倒在地,开始捶地嚎哭,双腿乱蹬,如同市井泼妇,“没天理啊!冤枉啊!你们都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啊!我不活了啊!”
她哭嚎了半天,眼泪鼻涕糊了满脸,却发现根本没人理会她。同牢房的女犯嫌弃地挪到最远的角落。狱卒远远地看着,眼神里只有厌恶和嘲讽。
她突然停止了哭闹,眼神变得怨毒无比。她爬到墙角,用手指甲在潮湿的墙壁上狠狠地划着,刻下“杜明远”、“柳青天”的名字,然后又疯狂地用指甲去抠,去抓,直到指甲劈裂,渗出鲜血,仿佛这样就能诅咒他们一般。
偶尔有州府衙门的书吏来提审其他犯人,她就会立刻扑过去,抓住一切机会嘶喊:“我要见州牧大人!我要告状!杜明远他栽赃陷害!柳青天他屈打成招!他们都不是好东西!平安县的账都是假的!他们贪得更多!”
书吏只是冷冷地瞥她一眼,记录都懒得记。谁都知道,这泼妇是在做垂死挣扎,胡乱攀咬。
她的“余威”,在这冰冷的监狱里,显得如此可笑和可怜。那套在平安县衙里无往不利的撒泼、咒骂、威胁、贿赂手段,在这里彻底失效。没有人怕她,没有人买她的账,甚至没有人愿意多看她一眼。她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却还以为自己仍是山中之王的病猫,所有的咆哮和撕咬,都只能换来看客的哂笑和更紧的笼门。
最终,她耗尽了力气,瘫在散发着霉味的草堆上,目光空洞地望着屋顶渗水的角落。偶尔,她会想起库房里那些金灿灿的元宝,想起梳妆台下暗格里的玉观音,想起她呼风唤雨的日子……然后,更深的绝望和疯狂会再次淹没她。她的人生,仿佛只剩下无休止的咒骂和偶尔清醒时那刻骨铭心的恐惧,等待着秋后那声冰冷的追魂炮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