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蛋的舆论攻势在外界发酵的同时,平安县城内的压力却与日俱增。赵光弼虽暂未发动总攻,但围困更紧,并开始频繁派遣小股精锐夜间抵近侦查,甚至尝试挖掘地道,攻势一触即发。杜明远、石磐等人心知,必须进一步施压,迫使赵光弼投鼠忌器,为可能的转机争取更多时间。寻常的守城策略已不足以震慑这位沙场老将,需要一招更凌厉、更直指人心的行动。
“我去。” 深夜的县衙密室,红姑的声音冷冽如冰,打破沉寂。她依旧一身劲装,面覆轻纱,只露出一双寒星般的眸子。“赵光弼依仗的是其兵多将广,自身以为稳坐中军帐便万无一失。我去他枕边放点东西,让他明白,这五千大军,保不住他自己的项上人头。”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李火火急道:“红姑!敌军大营守备森严,赵光弼身边必有亲卫高手,此去太险!” 杜明远也眉头紧锁:“红姑姑娘,你的心意我们明白,然此举太过行险,一旦失手……”
红姑打断道:“杜大人,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狗蛋散帖,是攻心之上策,需以时日。眼下军情紧急,需一剂猛药,让其知难而退。我自有分寸。” 她目光转向石磐,“石先生曾言,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我此行,非为杀人,只为示警。若能让赵光弼夜不能寐,心存忌惮,则攻城之事,必生犹豫。” 石磐沉吟良久,看向红姑那坚定无比的眼神,终于缓缓点头:“红姑姐所言有理。然务必以安全为重,事若不可为,即刻退回。”
计议已定,红姑不再多言。是夜,三更时分,寒风刺骨,星月无光。红姑如一道淡不可见的青烟,悄无声息地滑下城墙,融入夜色。她未走城门,而是凭借对地形的熟悉,选择了一处防守相对薄弱的崖壁,利用飞爪百练索,如灵猿般攀援而下,避开官军哨卡。官军大营连绵数里,灯火星星点点,巡夜士卒的脚步声和刁斗声不时传来。红姑伏在草丛中,如同最有耐心的猎豹,仔细观察着营盘布局、巡逻规律、岗哨位置。半个时辰后,她锁定中军大帐方位,利用帐篷阴影、粮草堆垛作为掩护,身形如鬼魅般飘忽移动,时而贴地疾行,时而凝立不动,完美地避开了所有明哨暗卡。
中军大帐外,戒备果然森严无比。八名持戟甲士按刀肃立,帐内隐隐传来赵光弼与部下将领的议事声。红姑屏息凝神,藏身于一架废弃的辎重车下,耐心等待。直至四更天,帐内议事方散,将领们鱼贯而出,赵光弼似乎极为疲惫,并未立刻歇息,仍在帐内踱步。又过了约一炷香功夫,帐内烛火才熄灭大半,只留一盏角落的灯,显然赵光弼已准备就寝。此时,正是守卫最为困顿、警惕性稍降之时。
红姑动了!她如一片落叶般飘至帐后,指尖寒光一闪,一柄薄如柳叶的短刃已无声无息地划开一道尺许长的口子,身形一缩,便已潜入帐内。帐内温暖,弥漫着酒气和皮革的味道。赵光弼和衣卧于榻上,呼吸沉重,显然睡得不沉。红姑目光如电,迅速扫过帐内陈设,确认无埋伏。她并未靠近床榻,而是从怀中取出一封早已备好的书信——信上无抬头落款,只有八个淋漓大字:“退兵保境,否则取首!”——并用一柄同样款式的柳叶短刃,将信笺“夺”的一声,钉在了赵光弼床头咫尺之遥的帅案之上!刀入木三分,尾翼轻颤,发出嗡嗡低鸣。
赵光弼何等警觉,闻声猛地惊醒,霍然坐起,手已按向枕下佩剑!然而,帐内空空如也,唯有帅案上那柄颤动的短刃和其下的信笺,在昏暗的灯光下散发着冰冷的死亡气息。他惊出一身冷汗,厉声喝道:“有刺客!” 帐外亲兵一拥而入,火把照亮大帐,却哪里还有刺客踪影?唯有那封信,如同阎王帖般,静静地钉在那里。赵光弼拔出短刃,展开信笺,看到那八个字,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又由青转白。他环顾四周,帐壁完好,唯有后方一道细不可察的划痕。对方竟能在他数千大军环伺之下,如入无人之境,将警告信送至他的枕边!这是何等惊人的武功?若是取他性命,岂非易如反掌?
这一夜,赵光弼再无睡意。他加强了大帐守卫,调来了更多亲信,但那股如芒在背的寒意,却始终挥之不去。他第一次真正感到,这平安县绝非寻常的民变,其背后隐藏的力量深不可测。强攻的决心,在死亡威胁面前,产生了动摇。斩首行动,虽未真正见血,却精准地命中了统帅的心理防线。它能避免全面冲突吗?至少,它为平安县赢得了又一个至关重要的喘息之机。然而,赵光弼的犹豫能持续多久?朝廷的耐心又剩多少?危机,远未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