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夏冲出酒窖时，负二楼的停车场正被一股诡异的浓雾笼罩。应急灯的光线在雾中散成朦胧的光斑，照得每辆车的轮廓都像蹲伏的巨兽。她攥紧手中的玉璋，璋身的红光被浓雾过滤成淡淡的粉，在掌心微微发烫——那是陈默的阳气透过光茧传来的信号，提醒她他还在坚持。
“胖墩，定位三魂镜！”她的声音带着喘息，高跟鞋踩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发出“嗒嗒”的急响。刚才太爷爷的残魂没说完镜的位置，但她记得陈默提过，太爷爷的笔记里曾用朱砂圈过杭州的三个地方：灵隐寺的药师殿、净慈寺的钟楼、还有……断桥残雪的碑亭。
“正在交叉比对古籍记载与地脉走向！”胖墩的全息投影在浓雾中时隐时现，屏幕上的杭州地图被红线分割成无数区块，“三魂镜的能量特征与地脉阳气节点高度吻合，初步锁定净慈寺钟楼！那里的‘南屏晚钟’传说，其实是镜体共鸣产生的声波！”
“净慈寺……”林夏猛地转向停车场出口，记忆突然闪回昨天下午——他们路过净慈寺时，钟楼的铜钟正在维修，罩着巨大的防尘布，布面上隐约有青金色的纹路，当时只当是工人画的标记，现在想来，那分明是与雷峰塔小青鳞片相同的阵法纹！
她刚跑出两步，浓雾中突然传来“咔哒”一声轻响，像有人掰断了树枝。林夏瞬间顿住脚步，玉璋的红光骤然收紧，在身前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
三个黑影从浓雾中浮现，身形佝偻，穿着破烂的雨衣，脸上覆盖着湿漉漉的黑发，看不清五官。他们的手里都拖着根锈迹斑斑的铁钩，钩尖滴落的不是水，而是粘稠的黑色液体，落在地面上“滋滋”作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
“是‘影奴’！”胖墩的警报声尖锐刺耳，“但和之前的不同，他们的体内混合了地脉阴气，能量等级提升了30%！”
影奴们没有立刻攻击，只是围着林夏缓慢转圈，铁钩在地面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林夏注意到，他们的雨衣下露出的皮肤，泛着与玄阴石相同的蓝光，显然是被新形态的影气改造过——不再是单纯的负面情绪聚合体，而是与地脉阴气结合的“活体兵器”。
“让开。”林夏的声音冷得像西湖的冰，玉璋在她手中转动，红光顺着手臂蔓延到指尖，形成细小的光刃。
最前面的影奴突然抬起头，黑发下露出一张没有眼睛的脸，黑洞洞的眼眶里渗出黑色的液体。它嘶吼一声，铁钩带着风声砸向林夏的屏障，红光与黑影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震得林夏手臂发麻。
另外两个影奴趁机从两侧包抄，铁钩弯曲的弧度像毒蛇的獠牙。林夏侧身翻滚，躲开左边的攻击，同时挥出光刃，斩断了右边影奴的手腕。断口处没有血，只有黑色的雾气喷涌而出，瞬间又凝聚成新的手臂，握着更锋利的铁钩。
“它们能吸收影气再生！”胖墩的屏幕上跳出警告，“必须用玉璋的阳气刺穿它们的心脏位置！”
林夏的目光扫过影奴的胸口，那里的雨衣微微起伏，隐约能看到一个黑色的光点——是影气凝聚的核心。她深吸一口气，故意卖了个破绽，让正面的影奴铁钩近身，然后猛地矮身，玉璋像匕首般刺入对方的胸口。
红光爆发的瞬间，影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身体在光芒中迅速消融，只留下一件空荡荡的雨衣，飘落在地。另外两个影奴见状，突然转身冲向停车场深处，铁钩在地面上划出两道黑色的轨迹。
“它们在引我们去别的地方！”林夏没有追击，她知道时间紧迫，陈默在光茧里每多撑一秒，就多一分被“本我”吞噬的危险，“胖墩，计算最短路线到净慈寺！”
浓雾不知何时开始消散，露出停车场入口的微光。林夏刚跑到出口，就看到小张捂着胳膊靠在墙上，袖子被血染红，脸上还沾着灰尘：“林夏姐……我没拦住那个黑影陈默……他好像……去追你了……”
“你先去猎隼总部杭州分部，找李教授的老部下王伯，他知道怎么加固地脉封印！”林夏从背包里掏出急救包塞给小张，“告诉王伯，‘本我’觉醒，影奴进化，让他立刻启动紧急预案！”
小张点点头，咬着牙站直身体：“那你小心！我安顿好就去找你！”
看着小张消失在街角的背影，林夏握紧玉璋，转身朝着净慈寺的方向跑去。凌晨的杭州街头空旷无人，只有路灯在湿漉漉的路面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无数双伸出的手，拉扯着她的脚步。
路过西湖边的长椅时，她突然停下脚步。长椅上坐着个穿旗袍的老太太，正低头绣着什么，丝线在布面上绣出的图案，竟是三魂镜的轮廓。老太太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眼睛却异常明亮：“姑娘，要搭个车吗？我孙子开出租车的，正好往净慈寺方向去。”
林夏的心跳漏了一拍。老太太的旗袍领口，别着枚青金色的胸针，形状像片缩小的小青鳞片。“您是……”
“我是守镜人的后代。”老太太笑了笑，将绣好的布递给林夏，“太爷爷说，等有个拿玉璋的姑娘路过，就把这个给她。三魂镜不在钟楼，在雷峰塔地宫的夹层里，当年小青用鳞片盖住的地方。”
布上的三魂镜图案旁，用丝线绣着一行小字：“镜分三魂，一曰守，二曰念，三曰破。”
“可胖墩检测到钟楼有能量反应……”林夏的话没说完，就被老太太打断。
“那是引开‘本我’的幌子。”老太太收起绣花针，指了指远处的净慈寺方向，那里的钟楼突然亮起一道黑光，“你看，他已经上当了。快去吧，陈默撑不了多久了。”
一辆出租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路边，司机探出头，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胸前同样别着青金色的胸针：“林小姐，请上车。”
林夏没有犹豫，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出租车发动时，她回头望了一眼长椅，老太太已经不见了，只有那片绣布留在椅上，被晨风吹得轻轻颤动。
“我奶奶说，三魂镜是太爷爷用自己的三魂炼化的。”司机一边开车一边说，方向盘在他手中转动得平稳而迅速，“守魂镜镇‘本我’之恶，念魂镜锁‘本我’之欲，破魂镜……是最后的杀招，能同归于尽。”
林夏的心沉了下去。同归于尽……这意味着，即使找到三魂镜，他们也可能要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她看向窗外，雷峰塔的轮廓在晨雾中越来越清晰，塔尖的铜铃在风中摇曳，发出“叮咚”的声响，像在为谁倒计时。
出租车在雷峰塔景区后门停下，司机递给她一把青铜钥匙：“地宫夹层的锁，只有这个能打开。我奶奶说，必要的时候，她留下的那片小青鳞片，能暂时压制‘本我’。”
林夏接过钥匙，上面刻着与绣布相同的三魂镜图案。她推开车门时，司机突然说：“林小姐，我奶奶还说，别相信影子告诉你的任何话，包括……你自己的影子。”
这句话像根针，刺破了林夏心中某个模糊的疑虑。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影子，在路灯下拉得很长，形状却有些扭曲，不像她的身形，倒像是……陈默的。
她猛地抬头，出租车已经汇入车流，消失在街角。晨雾再次弥漫开来，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与影奴身上的气息如出一辙。
林夏握紧钥匙和玉璋，快步冲进雷峰塔景区。地宫入口的警戒线早已被破坏，石阶上散落着破碎的镜片，反射着诡异的光。她顺着石阶往下跑，每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与地脉的震动渐渐重合。
地宫中央的石台已经恢复了原样，青金色的光点还在缓缓飘落，像小青未散的残魂。林夏按照老太太绣布的指引，在石台侧面摸索到一块松动的石头，用青铜钥匙插入石缝，轻轻一拧。
“咔嚓”一声，石台侧面弹出一个暗格，里面放着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镜面光滑如水，却没有映照出她的身影，而是浮现出三个模糊的人影——一个在守护，一个在挣扎，一个在毁灭。
“是三魂镜！”胖墩的声音带着兴奋，“守魂镜在左，念魂镜在右，破魂镜在中央！”
林夏刚要拿起铜镜，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猛地转身，玉璋的红光瞬间亮起——站在那里的是陈默，穿着她熟悉的冲锋衣，脸上带着疲惫的笑容，只是眼睛里，闪过一丝与“本我”相同的纯黑。
“阿夏，我来帮你。”陈默伸出手，掌心向上，“拿到三魂镜了吗？我们快去把酒窖的‘本我’封印了。”
林夏的心脏剧烈跳动。是真的陈默吗？还是“本我”变出来的幻象？司机的话在她耳边回响：“别相信影子告诉你的任何话，包括你自己的影子。”
她低头看向地面，陈默的影子在石台的阴影里蠕动，像条黑色的蛇，正缓缓缠向她的影子。
“陈默……”林夏的声音有些发颤，玉璋的红光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屏障，“你怎么出来的？光茧呢？”
“光茧被我打破了啊。”陈默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伸手想绕过屏障抓住她，“阿夏，别闹了，我们没时间了。”
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玉璋屏障的瞬间，林夏突然看到他胸前的衣服下，露出一角青金色的鳞片——是老太太说的，能暂时压制“本我”的那片小青鳞片，此刻正紧紧贴在他的皮肤上，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是真的陈默！他一定是靠自己的意志挣脱了光茧，还拿到了鳞片！
林夏心中一喜，下意识地收起了屏障。可就在这时，陈默的影子突然猛地窜起，化作一道黑影扑向她，而陈默本人的眼睛，瞬间变成了纯粹的黑色。
“抓住你了，我的‘钥匙’。”“陈默”的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黑色的锁链，链身缠绕着影气，朝着林夏的脖子套来。
林夏这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鳞片是真的，但人是假的！真正的陈默还在光茧里挣扎，这个“陈默”，是“本我”用陈默的影子和鳞片伪装的！
她猛地后退，玉璋再次亮起红光，挡住了锁链的攻击。三魂镜从暗格里掉出，落在石台上，镜面的三个人影突然变得清晰——守魂镜里是挣扎的陈默，念魂镜里是焦急的自己，破魂镜里，是个看不清面目的黑衣人，手里握着半块松烟墨。
“破魂镜里的人是谁？”林夏的目光被黑衣人吸引，那人的身形，竟与太爷爷的老照片有几分相似。
“那是太爷爷啊。”假陈默笑着说，锁链再次挥出，“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把自己的一缕残魂封在破魂镜里，等的就是……你亲手启动同归于尽的杀招。”
林夏的后背撞到石壁，退无可退。假陈默的锁链越来越近，影气的腥味几乎让她窒息。她看着石台上的三魂镜，突然明白了老太太绣布上的字——镜分三魂，守的是陈默的本心，念的是她的羁绊，破的……是太爷爷布下的最后一局棋。
她该拿起哪面镜子？
是用守魂镜帮陈默压制“本我”？
还是用念魂镜唤醒陈默的意识？
抑或是……启动破魂镜，让一切归零？
假陈默的锁链已经缠住了她的手腕，影气顺着锁链侵入体内，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就在这时，她的影子突然剧烈晃动起来，从地面升起，挡在她身前，与假陈默的影子扭打在一起——那是她自己的影子，被玉璋的阳气唤醒，竟拥有了对抗影气的力量！
“你的影子……”假陈默的脸上露出惊讶，锁链的力道松了几分。
林夏趁机挣脱，抓起石台上的三魂镜。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镜面的瞬间，破魂镜里的太爷爷残魂突然抬起头，露出一张与“本我”一模一样的脸，对她无声地说了两个字。
林夏看懂了那两个字，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太爷爷的残魂说的是：“杀我。”
为什么？
破魂镜里的到底是太爷爷，还是“本我”？
“杀我”是让她启动杀招，还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影潮从地宫入口涌入，无数影奴的嘶吼声越来越近。林夏握着三魂镜，看着眼前的假陈默，感受着体内渐渐失控的影气，突然明白，这场博弈里，最可怕的从来不是“本我”，而是那个布下一切的太爷爷。
他到底想要什么？
悬念像地宫的阴影，将林夏紧紧包裹，让她在三魂镜的光芒中，看不清任何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