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柳村的夜路是铺着碎石的泥潭 —— 林薇、沈知远和阿禾的马车驶近村口时，车轮碾过洪水冲落的桃树枝，发出 “咔嚓” 的脆响，车灯扫过之处，尽是歪倒的篱笆和泡胀的柳木，空气里混着桃泥的甜腥、潮湿的霉味，还有股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 那是腹水患者腹胀难耐的喘息声，顺着风飘过来，让人心里发沉。村道上的泥坑积着浑浊的水，倒映着天上的残月，像破碎的银盘，马车走在上面，每一步都要陷进半尺深的泥里，溅起的泥水糊住车帘，连呼吸都带着股土腥味。
“就在前面的晒谷场！” 个穿补丁短打的汉子跑过来，是桃柳村的村正桃根，他手里攥着块湿透的布巾，额头上满是冷汗，“俺们村二十一个人发病，十二个肚子胀得像鼓，最严重的是张婶，胀得躺不下，只能坐着喘气；还有李嫂，今早早产了，娃没保住，现在她也开始腹胀，还出血……”
三人跳下车，深一脚浅一脚往晒谷场跑。晒谷场的油布棚歪歪扭扭，棚下挤满了人，地上铺着干草，躺着二十一个患者 —— 大部分人双手撑着肚子，眉头皱成一团，偶尔发出痛苦的呻吟；靠里的角落，个中年妇人蜷缩在干草上，肚子高高隆起，像揣了个圆陶罐，是张婶，她脸色惨白，嘴唇干裂，每喘一口气都要扶着肚子，生怕稍微一动就撑破了；旁边的草席上，个年轻妇人躺着，脸色蜡黄，身下的干草沾着暗红的血渍，是早产的李嫂，她闭着眼睛，眼泪顺着眼角往下淌，嘴里喃喃着 “俺的娃……”
“先处理张婶的腹水！” 沈知远蹲下来，双手按压张婶的腹部，指尖刚碰到就皱起眉，“腹水量至少 3000ml！按压有明显波动感，是肝肾综合征引发的顽固性腹水，再拖下去会压迫膈肌，导致呼吸衰竭！” 林薇立刻掏出简易腹围尺（用布条自制的），绕着张婶的肚子量了量：“腹围 98cm！比正常大了 30cm，必须立刻穿刺引流，把水放出来！”
“穿刺？那不是要把肚子扎破吗？” 张婶的儿子小石头急得直跺脚，“俺娘年纪大了，哪禁得住这么折腾！村里的吴伯说，腹胀是‘水邪入体’，得用桃枝蘸姜水擦肚子，再拜桃柳神，哪能用针扎！” 人群后突然传来个苍老的声音：“说得对！这洋法子太凶险！俺活了七十岁，从没见过给肚子扎针的，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折腾！” 说话的是村里的老郎中吴伯，手里举着一束桃柳枝，身后跟着几个老年村民，“俺这就去煮姜水，擦完肚子，再拜神，保管能好！”
“吴伯！您别冲动！” 桃根赶紧拦住他，“柳溪村的黄疸都是大夫治好的，张婶要是再拖，真的就没救了！” 张婶喘着气，拉了拉小石头的手：“娃…… 听大夫的…… 俺实在撑不住了……” 林薇蹲下来，握着张婶的手，用通俗的话解释：“张婶，腹水就像您肚子里积了太多水，把内脏都挤得没地方了，穿刺不是扎破肚子，是用细管子把水引出来，就像给满了的水缸放放水，放完您就不喘了，舒服多了。”
沈知远也拿出之前用过的穿刺针（用酒精棉消毒过）：“这针很细，只会扎进腹腔，不会伤到内脏，放出来的水我们还会检测，看看里面有没有‘坏虫子’（耐药菌），帮您调整用药。” 吴伯看着张婶痛苦的样子，又看了看林薇手里的细针，犹豫了半晌，没再说话，只是把桃柳枝递给旁边的村民：“先…… 先试试吧，要是不行，再用俺的法子。”
沈知远立刻准备穿刺 —— 阿禾帮忙按住张婶的腹部，避免她乱动；林薇用碘伏（阿禾补充的消毒用品）给穿刺部位消毒，又铺了块无菌纱布：“张婶，您别紧张，就疼一下，像被蚊子叮了似的。” 他把穿刺针慢慢扎进张婶的腹腔，没一会儿，淡黄色的腹水就顺着管子流了出来，流进旁边的陶罐里，陶罐里的水越来越多，张婶的肚子也慢慢瘪了下去，她的呼吸渐渐平稳，脸上露出了久违的轻松：“不…… 不喘了…… 舒服多了……”
周围的村民们都看呆了，个老汉小声说：“原来这针真能放水，不是扎破肚子，真是长见识了。” 吴伯也凑过来，看着陶罐里的腹水，小声问：“这水…… 真的是从肚子里放出来的？这里面有‘坏虫子’吗？” 阿禾笑着说：“吴伯，这水里可能有耐药菌，我们得检测一下，要是有，就调整用药，把虫子彻底杀掉。”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传来李嫂的哭声：“俺的肚子也胀…… 俺是不是也快死了……” 林薇赶紧跑过去，摸了摸李嫂的腹部，腹胀明显，但比张婶轻：“李嫂，您别慌，您的腹水量少，先用药排水，不用穿刺，而且您现在还在出血，得先止血，预防感染。” 阿禾从药箱里翻出氨甲环酸注射液：“这是‘止血药’，能帮您止住出血，再输上替加环素，杀‘坏虫子’，避免感染加重。”
“俺家有煮好的山药粥！” 个穿碎花布裙的大娘跑过来，是村里的王婶，“俺听柳溪村的人说，山药能养肚子，给李嫂喝点，补补力气。” 林薇接过粥，吹温了喂给李嫂：“李嫂，喝点粥，补点力气，您还年轻，好好养，以后还能有娃的。” 李嫂含着泪，点了点头，小口小口地喝着粥，眼里有了点神采。
到了后半夜，张婶已经放了 2000ml 腹水，腹围降到了 85cm，能躺下睡觉了；李嫂的出血也停了，腹胀也减轻了，只是偶尔还会哭，念叨着早产的孩子。吴伯走过来，手里拿着一碗煮好的桃叶水：“大夫，俺加了点红糖，能补气血，给张婶和李嫂喝点，看看能不能帮她们恢复。” 林薇接过碗，闻了闻，笑着说：“太能了！桃叶能祛湿，红糖能补气血，谢谢您，吴伯。” 吴伯的脸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转身就去给其他患者煮桃叶水。
天亮时，县城医馆的支援到了 —— 两个医生带着专业的腹水检测仪器、利尿剂（呋塞米），还有几袋白蛋白。“太好了！有白蛋白就能帮患者留住体内的水分，避免腹水再涨！” 阿禾高兴地说，“腹水患者丢了太多白蛋白，就像水桶没了底，装不住水，补充白蛋白就能把底补上，再配合利尿剂，能帮患者把多余的水排出去。” 沈知远立刻准备给张婶输白蛋白：“这药得慢慢输，太快会加重心脏负担，输完再喂利尿剂，双管齐下，效果更好。”
“俺愿意捐白蛋白！” 个壮实的汉子举手，是村里的李大叔，“俺之前在县城捐过血，知道白蛋白能救人，俺这就去县城捐！” 其他村民也纷纷举手，没一会儿就凑够了五袋白蛋白。林薇一边给张婶输白蛋白，一边解释：“白蛋白就像‘吸水的海绵’，能把组织里多余的水吸回血管，再通过利尿剂排出去，这样腹水就不会再涨了。”
上午时分，大部分患者的腹水都减轻了，只有三个重症患者还在输白蛋白，其中包括张婶。林薇坐在棚子边，给张婶喂利尿剂：“张婶，这药得饭后吃，能帮您把多余的水排出去，吃完可能会多上厕所，别担心。” 张婶点了点头，笑着说：“谢谢大夫，俺现在能走路了，也能吃饭了，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周围的村民们都露出了笑容，个老汉说：“俺以前总信老法子，现在才知道，大夫的洋法子才管用，以后俺们都听大夫的。”
吴伯这时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张纸，上面画着村里的水源分布图：“俺按你们说的，把村里的水井、水塘都标出来了，已经让村民们撒了漂白粉，还挖了两个新井，远离桃柳溪，避免再被污染。” 阿禾点点头：“做得好！现在最关键的是‘防传染’，只要水源干净，排泄物处理好，虫子就没地方扩散了。” 桃根也走过来说：“俺已经组织村民们，把患者的排泄物都用石灰埋了，还派了人在村口值守，不让外人进来，也不让村民出去，避免疫情扩散。”
就在大家忙着给患者喂药、输液时，王婶突然跑进来，脸色苍白：“不好了！俺家孙子也发病了！他才一岁，现在肚子胀得像小鼓，还发烧，烧得厉害！” 林薇心里一沉，赶紧往王婶家跑 —— 王婶的孙子躺在炕上，脸色潮红，肚子高高隆起，像揣了个小皮球，额头烫得吓人，哭起来有气无力。“是婴幼儿腹水合并感染！” 沈知远摸了摸孩子的腹部，“腹水量不多，但孩子太小，不能穿刺，得用利尿剂和白蛋白联合用药，再配合物理降温。”
阿禾立刻打开药箱，翻出小儿专用的利尿剂（氢氯噻嗪）：“这药得按体重喂，孩子一岁，一次只喂小半片，一天两次，不能多也不能少。” 林薇则用温水给孩子擦身子，做物理降温：“孩子皮肤嫩，不能用凉水，用温水擦额头、脖子、腋窝，能帮孩子散热量，退烧快。” 王婶在旁边急得直哭：“大夫，求你们一定要保住俺的孙子，俺就这一个孙子啊！” 林薇安慰她：“您别慌，孩子的情况不严重，只要按时用药，很快就能好。”
中午时分，孩子的体温降到了 37.8c，腹胀也减轻了，能喝少量羊奶了。王婶激动得给林薇和沈知远跪下：“谢谢大夫，谢谢大夫救了俺的孙子！” 林薇赶紧扶起王婶：“不用谢，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您以后要多照顾孩子，让孩子喝烧开的水，别喝生水。”
下午时分，大部分患者的病情都稳定了，腹水基本消退，只有三个重症患者还在输白蛋白，其中包括张婶和王婶的孙子。林薇坐在棚子边，翻开《治痹手记》，在 “桃柳村双重耐药菌合并肝肾综合征（腹水）” 那页写下：
“核心处理方案：
抗感染：替加环素静脉滴注（成人 50mg \/ 次，儿童 2mg\/kg，每 12 小时一次）+ 甲硝唑口服，持续杀灭双重耐药菌，避免菌群扩散；
腹水治疗：
轻度腹水：口服利尿剂（呋塞米 20mg \/ 次，一日两次）+ 白蛋白（10g \/ 次，静脉滴注，隔日一次），促进腹水吸收；
重度腹水：腹腔穿刺引流（无菌穿刺针 + 硅胶管，每次放液不超过 3000ml，避免低血压）+ 术后输白蛋白（20g \/ 次），减轻腹腔压力；
婴幼儿腹水：小儿专用利尿剂（氢氯噻嗪 1mg\/kg，一日两次）+ 白蛋白（5g \/ 次，静脉滴注，隔日一次），避免穿刺损伤；
特殊人群（早产孕妇）：氨甲环酸注射液（0.5g \/ 次，静脉滴注，一日一次）止血，替加环素减量（成人 30mg \/ 次）+ 高蛋白饮食（鸡蛋羹、羊奶），促进产后恢复；
营养支持：高蛋白饮食（鸡蛋羹、羊奶、豆浆）+ 低盐饮食（避免加重腹水）+ 维生素 c（新鲜果蔬汁），补充营养，促进肝肾修复；
感染控制：患者集中隔离（晒谷场油布棚改造隔离点），排泄物石灰深埋（1:5 比例），水源漂白粉消毒（30mg\/L，强化杀菌），全员戴口罩、勤洗手（皂角水 + 草木灰替代洗手液）。”
旁边贴了片带着阳光温度的桃柳叶，还画了个简易的腹水形成示意图，标注 “肝肾（吸水泵）→白蛋白（海绵）→腹水（组织积水）= 腹水是泵坏了 + 海绵少了，水排不出去”。
沈知远走过来，递给林薇一碗热羊奶：“快喝点，今天忙了一天，肯定累坏了。” 林薇接过羊奶，看着棚子里渐渐好转的患者，还有忙碌的村民和医生，心里暖烘烘的。“你说，这次的腹水危机能彻底控制住吗？” 林薇小声问。沈知远点点头，眼里满是坚定：“肯定能！现在药物够了，治疗方案也明确了，村民们也都积极配合，只要再观察几天，就能彻底清零了。”
就在这时，桃根突然跑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揉皱的纸条：“大夫！不好了！下游的柳桃村派人送来消息，说他们村也有人发病，而且好多人都出现了‘说胡话、认不清人’的症状，还说…… 还说有个老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阿禾立刻站起来，手里拿着药箱：“说胡话、认不清人？是肝性脑病！说明耐药菌已经累及大脑，引发了中枢神经系统感染，情况更严重了！林薇、知远，你们留在这里稳住患者，我带着新医生去柳桃村看看，尽快控制疫情！”
林薇放下羊奶碗，拿起诊疗包：“我跟你一起去！这里有沈知远和吴伯帮忙，能应付；柳桃村出现了新并发症，多个人多份力，还能帮着处理昏迷患者、制定方案。” 沈知远也站起来：“我也去！肝性脑病需要降氨治疗，我能帮忙监测血氨，而且昏迷患者需要护理，咱们一起去更稳妥。”
吴伯赶紧说：“你们放心去！这里俺们会按你说的做，按时给患者喂药、输白蛋白、消毒，绝不会出岔子！王婶，你给大夫们准备点干粮和水，路上吃！” 王婶赶紧点头，转身就去拿烤桃和煮鸡蛋。
三人跳上马车，往柳桃村赶。马车驶离桃柳村时，村民们都站在路边挥手，有的还提着装满食物的包裹往马车上塞：“大夫，路上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 林薇回头看向村里，晒谷场的油布棚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心里默默祈祷 —— 希望柳桃村的患者能平安，希望这次的肝性脑病能尽快控制住。
夜色里，马车在渐渐平整的路上行驶，远处的柳桃村在月光下隐约可见，村里的狗叫声断断续续传来。林薇握着沈知远的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 不管是肝性脑病，还是昏迷患者，不管是柳桃村的患者还是后续的挑战，他们都要一起面对，一起守护这些信任他们的人。而柳桃村的昏迷患者、未知的大脑损伤程度，还有可能继续恶化的耐药菌感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