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圣归位,圣人时代正式开启,洪荒天地在经历了巫妖量劫的惨烈与陈御风带来的震撼后,似乎步入了一个相对平稳的时期。然而,天道之下,隐患犹存。巫妖大战虽止,但因此产生的无尽怨魂、残灵,因无有归宿,依旧在洪荒大地、四海八荒之间飘荡哀嚎,形成了一片片生灵勿近的绝域鬼蜮,怨气冲霄,隐隐有侵蚀天地清灵之气的趋势。
这一日,陈御风行至洪荒极西之地,一片浩瀚无垠、血浪翻涌的汪洋之前。此地名曰幽冥血海,乃盘古大神肚脐污血所化,汇聚了天地间的至阴至秽之气,乃是洪荒最为污秽之地。血海之主,乃是先天大能冥河老祖,创阿修罗族,执掌元屠、阿鼻两柄杀剑,端坐于血海深处的幽冥宫内。
血海之上,不仅血浪污浊,腥臭扑鼻,更有那无数无法进入轮回的怨魂厉魄,在血海浪涛间挣扎沉浮,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哀嚎与诅咒之声。那冲天的怨气与血海的污秽交织,形成了一种极其恶劣、足以腐蚀金仙法体的环境。
陈御风立于血海岸边,看着那翻涌的血浪与其中无尽的痛苦魂灵,眉头微蹙。
此地,不仅污秽,更是聒噪到了极点。
那亿万魂灵的哀嚎,如同无数根尖针刺探着他的感知。对他而言,这等所在,实乃洪荒“清净”之敌,应当被净化、被抹除。
他抬起手,指尖微动,一丝混沌气息开始凝聚。对他而言,净化这片血海,不过是弹指之间,让其重归天地本源,还洪荒一片清净。
“道尊!道尊饶命!饶命啊!”
就在陈御风即将出手的刹那,一道血色遁光自血海深处疯狂冲出,化作一个身着血红道袍、面容阴鸷却此刻布满惊恐的老者,正是冥河老祖。他感知到那股足以令整个血海,连同他自身都彻底湮灭的恐怖气机,吓得魂飞魄散,再也顾不得什么老祖威严,直接跪伏在陈御风面前的海面上,磕头如捣蒜。
“小道冥河,不知何处冒犯道尊,还请道尊恕罪!这血海乃小道存身立命之本,万望道尊高抬贵手啊!” 冥河声音颤抖,充满了绝望的哀求。他深知,在这位面前,自己与蝼蚁无异,生死全在对方一念之间。
陈御风指尖的混沌气息未散,目光平淡地看着磕头不止的冥河,并未言语。他并非嗜杀之人,出手只为清净,这冥河虽生于污秽,但此刻姿态,倒也勉强不算“聒噪”。
就在此时,另一道清光自远方而来,落在血海岸边,显出一位人身蛇尾,气质慈悲婉约,周身散发着大地厚重与生命气息的女子,正是十二祖巫之一,后土。
不同于其他祖巫的好战与暴戾,后土性情更为仁厚,司掌大地。她游历洪荒,眼见无数游魂无处可归,怨气日积月累,侵蚀天地,心中早已充满悲悯与焦虑。此番感应到血海异动与那令她心悸的气息,特来查看。
她先是惊惧地看了一眼陈御风,对于这位一言重创她两位兄长的神秘道尊,她心存敬畏。随后,她的目光便被血海中那无尽的哀嚎魂灵所吸引,慈悲之心大动,秀眉紧蹙,眼中流露出深切的哀伤。
她并未像冥河那般直接求饶,而是对着陈御风,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温婉而带着一丝恳切:“后土见过道尊。道尊神通无量,想必也见此间无数生灵残魂,无有归宿,怨气积聚,长此以往,非天地之福。后土恳请道尊,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能否……能否予这些残魂一线生机?”
她并未请求陈御风直接出手相救,因为她摸不准这位道尊的脾性,只敢恳求“一线生机”。
陈御风的目光从磕头的冥河身上,移到了后土身上。他能感受到后土身上那股纯粹而深厚的悲悯之意,与之前遇到的祖巫、妖帝,乃至圣人都不同。这份心意,不掺杂太多的算计与争斗,只是单纯地对生灵疾苦的同情。
这份纯粹,让他觉得,不算聒噪。
他放下了抬起的手,指尖的混沌气息散去。冥河见状,如蒙大赦,瘫在血海上,大口喘息,却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陈御风看着后土,并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伸出一根手指,隔空对着后土的眉心,轻轻一点。
并非传授具体功法,也非赐予力量。而是将一丝关于“循环”、“秩序”、“归宿”、“承载”的混沌法则真意,渡入了后土的元神之中。这丝真意,超越了洪荒天道的局限,直指宇宙本源中关于生死、轮回的根本道理。
后土娇躯猛然一震!
刹那间,她仿佛看到了一个宏大的、井然有序的循环体系!生者死,死者归,灵魂洗去尘垢与怨念,重入轮回,再获新生!天地因此清宁,怨气因此消弭,万物因此得以延续!一个独立于洪荒现有体系之外的,属于“死”与“归”的世界构想,在她心中轰然成型!
这并非陈御风为她设计好了地府蓝图,而是给了她一把钥匙,开启了她自身大道与这血海、与这无尽怨魂之间的天命联系!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后土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明悟光芒。她再次对着陈御风深深一拜,这一次,充满了由衷的感激:“多谢道尊点化之恩!”
陈御风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他此来本为净化“污秽聒噪”之地,如今既已有人(巫)愿承此责,解决此间“聒噪”之源,他便也懒得再出手。
他转身,一步迈出,身影已然消失。至于后土如何做,冥河如何想,已与他无关。
血海岸边,后土目光坚定。她看向那无尽血海与哀嚎魂灵,又感受着元神中那玄奥的轮回真意,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她并未像原定命数那般“身化轮回”,而是以自身祖巫本源沟通洪荒大地之力,引动陈御风所予的那丝混沌真意,朗声发下大宏愿:
“天道在上,后土今感众生残魂无依,怨气滔天,愿以己身本源,融合血海根基,于这幽冥之地,开辟轮回,立六道(天神道、人间道、修罗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设幽冥地府,司掌众生生死轮回,化解天地怨气,完善洪荒秩序!”
宏愿发下,天道震动!煌煌功德金云再次汇聚,比之女娲造人亦不遑多让!同时,一股新生、厚重、与天道并列却又有所区别的地道意志,自血海深处、自洪荒大地本源之中,勃然爆发!
无尽血海开始被梳理,污秽之气被镇压、转化,一座座森罗殿宇、鬼门关、黄泉路、奈何桥、望乡台……等地府建筑虚影自血海中浮现、凝实!那无尽的怨魂厉魄,仿佛受到了感召与净化,哀嚎渐止,开始有序地朝着新生的轮回通道涌去……
后土的身影在浩瀚功德与地道之力的灌注下,逐渐与整个幽冥地府融为一体,她的祖巫真身消散,元神与地道相合,化为平心娘娘,执掌幽冥,运转六道轮回!自此,不履洪荒,坐镇地府,地位超然,堪比圣人!
冥河老祖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他的血海不仅没有被毁,反而成了轮回根基的一部分,他自身也因此得了些许功德,与这新生的地道气运相连,算是因祸得福。他对着平心娘娘(后土)的方向,又朝着陈御风离去的方向,恭敬地拜了又拜,心中充满了后怕与庆幸。
陈御风的一次“路过”,一次随心之举,不仅解决了洪荒积弊,避免了血海被抹除的命运,更是在无意间,促成地府诞生,引动了地道出世!
洪荒天地,因此而变得更加完整。而这一切的源头,仅仅是因为,那位道尊觉得血海……太过污秽与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