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已铺满山洞中央的青石,将楚楚衣襟上的三叶草照得愈发鲜亮,叶片上的纹路在光线下清晰可见。悠悠刚讲完巴国灵脉树春天的景象,见楚楚听得入神,便停下话头,等着她分享氐人国的故事 —— 他能察觉,她提到 “家” 时,眼神里既有向往,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楚楚抱着银月的手轻轻收紧,灵狐似是感受到她的情绪,乖乖地蹭了蹭她的掌心,没有像往常那样闹腾。她深吸一口气,身体慢慢坐直,原本带着笑意的嘴角渐渐放平,眼神也从之前的轻松变得郑重,像是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
“你看 ——” 她抬起右手,指尖越过洞口的篝火余烬,直直指向东方的天际。那里是东海的方向,此刻虽被山林遮挡,却能隐约想象出海面波光粼粼的模样,“我的家…… 在那里。”
“那里” 两个字说得很轻,却带着千斤重的分量,尾音还微微发颤。她的指尖停在半空,没有放下,目光望着东方,像是能穿透树林,看到氐人国海边的石屋、蜿蜒的水脉,还有父母曾牵着她散步的沙滩。
悠悠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头 —— 他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不会像巴国灵脉树那样温暖,她眼中的哀戚已泄露了往事的沉重。他调整了坐姿,让自己听得更专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膝头的布带(那是之前缠过楚楚伤口的布带),像是在传递无声的陪伴。
“氐人国…… 靠海。” 楚楚缓缓开口,语言依旧不算流利,每说几个字就要停顿片刻,像是在回忆里打捞合适的词汇,“每天…… 太阳升,海水蓝。我们…… 吃鱼,用贝壳做…… 东西。”
她一边说,一边用左手比划着:掌心向上起伏,模拟海浪的模样;指尖捏成小团,再慢慢展开,像是在展示用贝壳打磨饰品的过程。说到 “海水蓝” 时,她的眼神亮了亮,像是真的看到了那片熟悉的海,可转瞬又暗了下去,喉结轻轻滚动,似是被接下来的话堵住了喉咙。
银月从她怀里跳下来,走到她指向东方的手旁,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指尖,尾尖的银蓝光泛出柔和的波动 —— 它在传递 “别怕,慢慢说” 的意念,画面里是氐人国海边的温暖日常,想帮她缓解沉重的情绪。
楚楚感受到灵狐的安慰,眼神柔和了些,却还是没停下讲述:“我们的家…… 有枢纽。” 她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守护之泪,就是…… 枢纽的‘心’。” 她双手拢成圆形,贴在胸口,再慢慢展开,“枢纽在海底,金蓝光…… 亮。鱼群,围绕它。”
这是她第一次详细说起枢纽的模样,语气里满是骄傲,可提到 “金蓝光” 时,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后来…… 海水,变浑。鱼,少了。” 她的指尖蜷缩起来,像是在攥紧什么,“父亲说,是…… 黑气。那时,我们…… 没在意。”
“黑气” 两个字一出口,山洞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变冷,晨光落在她脸上,也驱不散眼底的哀戚。她的肩膀轻轻颤抖,之前讲述 “海水蓝” 时的光亮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自责 —— 如果那时能早点察觉,如果能早点防备,或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悠悠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微微发紧。他没有打断,只是伸出手,轻轻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 —— 掌心的木灵温润依旧,像一道暖光,试图熨帖她心底的寒凉。“都过去了,” 他轻声说,“你能说出来,就已经很勇敢了。”
楚楚的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动了动,没有抽回,只是吸了吸鼻子,继续说:“大祭司…… 说,要‘祭海’。我们…… 信他。” 说到 “大祭司” 时,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咬牙的意味,眼神也变得复杂,有愤怒,有失望,还有一丝不敢置信,“那天…… 很多人去了海边。我和父母…… 也去了。”
她的话停在这里,像是再也说不下去。指尖紧紧攥着悠悠的手,指节微微发白,胸口的泪晶也跟着泛起冷光,不再是之前的温润,而是带着对往事的抗拒。银月凑过来,用身体挡住她指向东方的手,像是在帮她隔绝那些沉重的回忆。
晨光渐渐移到洞口,山洞里的暖意淡了些。楚楚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能看到她眼角悄悄泛红。悠悠没有催她,只是保持着手牵手的姿势,耐心地等着 —— 他知道,揭开往事的伤疤需要勇气,哪怕只说这几句,对她来说也已是极大的突破。
过了许久,楚楚才慢慢抬起头,眼神里的哀戚未散,却多了几分坚定:“我想…… 把所有事,都告诉你。” 她看着悠悠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因为…… 我们是同伴。”
这简单的一句话,像是一道光,穿透了往事的沉重。悠悠用力点头,掌心的木灵之气轻轻波动,与她胸口的泪晶隐隐呼应:“我听着,一直都在。”
洞口的风轻轻吹进来,带着山林的清香,却吹不散山洞里的沉重。楚楚深吸一口气,指尖再次指向东方,只是这次,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决绝 —— 她要把氐人国的故事说出来,把那些藏在心底的痛、那些未完成的守护,都讲给眼前的人听,因为她知道,这不仅是回忆,更是他们接下来对抗混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