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透过破损的实验室天窗，将金色的光柱投在布满灰尘的控制台上。尘埃在光线中缓缓浮动，像是为这场持续了二十年的恩怨画上了一个仓促的句号。
林晚晴被林峰用手铐锁在墙边的管道上，她垂着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了表情，只有偶尔抽动的肩膀暴露着她内心的不甘。机械蜘蛛如同失去生命的金属雕塑，散落在实验室各个角落，它们眼中曾经危险的红光已经彻底熄灭。
格雷厄姆坐在那张他伪装了二十年瘫痪的轮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膝头，目光平静地望着窗外的海平面。晨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上，为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从哪儿开始说呢？”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又异常清晰。
黎烬和厉战野站在他对面，两人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紧握在一起。经历了刚才的生死危机，此刻听着格雷厄姆平静的叙述，反而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就从‘普罗米修斯计划’开始吧。”厉战野说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格雷厄姆微微颔首，眼神陷入回忆：“那原本是一个充满理想的项目。我和晚秋……我们想要探索人类潜能的边界，想要帮助那些被困在身体缺陷中的人。”他的目光温柔地扫过黎烬，“你母亲是个真正的理想主义者，她相信科学应该用来造福人类。”
黎烬的喉咙有些发紧：“后来呢？”
“后来……”格雷厄姆的眼神黯淡下来，“晚晴出现了。她比你母亲小五岁，从小就活在姐姐的光环下。起初，她只是作为助理加入项目，但很快，我就发现她对研究的理解远超常人。”
林晚晴在墙角发出一声冷笑，但没有抬头。
“问题出在哪里？”厉战野敏锐地问。
“问题出在理念上。”格雷厄姆叹了口气，“晚晴不满足于帮助他人，她想要的是……进化。她认为人类应该主动改造自己，创造更优秀的种族。”
黎烬想起林晚晴刚才疯狂的话语：“所以她篡改了实验数据？”
“不仅如此。”格雷厄姆痛苦地闭上眼睛，“她开始私下进行禁忌实验，用活人做测试。当我发现时，已经有两个志愿者因为实验失败而精神崩溃。”
厉战野的眼神骤然锐利：“你为什么不阻止她？”
“我试过！”格雷厄姆激动起来，双手紧紧抓住轮椅扶手，“但晚晴威胁要公开所有研究数据，包括那些……不人道的实验。她说如果项目曝光，晚秋也会身败名裂。”
黎烬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才假装被她控制？是为了保护我母亲？”
格雷厄姆的眼中涌出泪水：“不止如此。晚晴告诉我，如果我不配合，她就会伤害晚秋和你。那时候你还小，晚秋为了你的安全，不得不配合她演戏。”
墙角传来林晚晴尖锐的笑声：“说得真好听！那你为什么在她车祸那天没有出现？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死？”
这句话像一把利刃刺进黎烬的心脏。她猛地转头看向格雷厄姆：“她说的是真的吗？”
格雷厄姆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那天……晚晴把我锁在了实验室里。等我挣脱出来时，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他的声音哽咽了：“晚秋临终前，我赶到医院。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保护好黎烬’。”
黎烬踉跄着后退一步，厉战野及时扶住了她。真相的重量几乎要将她压垮——母亲直到最后一刻，都在想着保护她。
“那之后，我假装被晚晴完全控制，实际上一直在暗中收集证据。”格雷厄姆继续说道，“我知道她不会善罢甘休，她迟早会找上黎烬。”
厉战野眯起眼睛：“所以你一直在等这一天？”
“我等了二十年。”格雷厄姆的声音里充满疲惫，“我知道只有在她自以为胜券在握的时候，才会露出真正的破绽。”
黎烬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些追杀我的人……是你派来保护我的？”
格雷厄姆缓缓点头：“我需要在确保你安全的同时，不让晚晴起疑。所以安排了一些人暗中保护，但必须做得像是真正的追杀。”
厉战野冷哼一声：“你的保护方式差点要了她的命。”
“这是我的错。”格雷厄姆坦然承认，“我低估了晚晴的疯狂，也高估了自己的掌控能力。”
实验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阳光越来越强烈，将室内照得通亮。所有的阴影都在光线下无所遁形，就像真相终于大白于天下。
黎烬走到林晚晴面前，俯视着这个曾经让她恐惧多年的“先生”：“你恨我母亲，为什么要针对我？”
林晚晴终于抬起头，她的眼睛红肿，但眼神依然锐利：“因为我想要她的一切。她的才华，她的人生，甚至她的女儿。”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你知道吗？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模仿她。学她的语气，她的举止，甚至她的思维方式。但无论如何，我都成不了她。”
黎烬感到一阵恶寒：“所以你才想要我的身体？为了更彻底地成为她？”
“没错。”林晚晴露出一个扭曲的微笑，“只要有了你的身体，我就能真正取代她。我会用她的面孔活下去，让所有人都忘记曾经有一个林晚秋，只记得我林晚晴！”
厉战野将黎烬拉回自己身边，目光冷冽地看着林晚晴：“你永远都不会得逞。”
林晚晴突然疯狂大笑起来：“你们以为这就结束了吗？太天真了！‘先生’从来就不止我一个人！”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什么意思？”厉战野厉声问道。
林晚晴的笑容变得更加诡异：“这个组织远比你们想象的要庞大。我只是其中一个执行者而已。就算我倒下了，还会有人继续我的工作。”
格雷厄姆的脸色变得凝重：“她说的是真的。这些年来，我一直能感觉到还有更强大的力量在幕后操控。”
黎烬感到一阵无力。原来即使抓住了林晚晴，危险也远未结束。
厉战野握紧她的手，声音坚定：“不管还有多少人，我都会保护你。”
这时，林峰从外面快步走进来：“厉总，接应的船只已经到了。我们该离开了。”
厉战野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充满罪恶的实验室：“把他们都带回去。我要知道这个组织的所有信息。”
格雷厄姆缓缓站起身，二十年来第一次真正挺直了腰板：“我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这是我对晚秋的承诺，也是我的赎罪。”
黎烬看着这个曾经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此刻心中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恨意依然存在，但更多的是对命运弄人的无奈。
当她们走出实验室，刺眼的阳光让她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厉战野的手臂始终稳稳地扶着她，像是在告诉她：无论前方还有什么，他们都会一起面对。
海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带来咸涩的气息。黎烬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囚禁了她母亲半生的岛屿，暗暗发誓：
无论“先生”组织还有多少人，她都会一个个找出来，让母亲得以安息。
而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