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惊恐地回头。
“天杀的啊!丧尽天良啊!”
她手里,还拎着一个破瓦盆,一边哭嚎,一边往院子里冲,还一把一把地往天上撒着纸钱。
“天啊!她……她这是干啥?!”
“上梁的日子,穿孝服,哭丧?!”
“这老虔婆是疯了吧?!这也太恶毒了!”
在人家大喜的日子穿丧服、哭丧、烧纸钱,这是农村里是大忌,说是最恶毒的诅咒也不为过了。
这是盼着人家家破人亡,断子绝孙啊。
村民们被她这副疯魔的样子,吓得连连后退,脸上满是惊恐和厌恶。
“阿晚……”
冯玉兰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气得浑身发抖,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妈!”桑露和桑满赶紧扶住了她。
就在李来娣准备冲到酒席上,一头撞死在桌角,彻底搅黄这场上梁仪式时——
桑晚,动了。
她没有愤怒,没有叫骂,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诡异的,让人看不懂的微笑。
她不紧不慢地,走到了李来娣面前。
就在李来娣以为她又要动手打人,下意识地想往后躲时,桑晚却突然对着她,“噗通”一声,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在场的人,震惊得张大了嘴,哑了一样。
紧接着,桑晚也扯开嗓子,用比李来娣更凄惨、更悲痛的声音,嚎啕大哭起来。
“奶啊——!我的亲奶奶啊——!你怎么才来啊——!”
桑晚一边哭,一边死死地抱住李来娣粗壮的大腿,哭得那叫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我爸和我堂哥还在里面吃牢饭呢!您……您怎么就穿上孝服了啊?!”
“他们……他们难道没有熬过改造?是不是已经不在了啊?!”
“呜呜呜……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啊!我们……我们也好给他们准备棺材啊。”
桑晚这番哭诉,瞬间扭转了局势。
她不仅没否认李来娣的哭丧,反而顺着她的话,把这场闹剧,把这场闹剧给“坐实”了。
仿佛李来娣,真就是来给她还在吃牢饭的儿子孙子,报丧的。
“啥?!桑大海死了?!”
“不能吧?前些天还好好的呢,这才一个多月不能就死了吧。”
李来娣被桑晚这番不按常理出牌的操作,给彻底整懵了。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我……”
“我知道!我都知道!”桑晚哭得更凶了,“奶,您别瞒着我们了!您是不是怕我们伤心啊!”
她回头,对着院外看热闹的人群,使了个眼色。
桑夏立刻会意。
她想把腿抽回来,想骂人,可桑晚抱得死死的,哭得比她还大声,她根本就插不上嘴!
就在这时——
“奶奶,奶奶!棺材来了!棺材来了!”
桑夏带着村里几个半大小子,抬着一个用几块破木板临时拼凑起来的,极其简陋的“棺材”,敲锣打鼓地冲了进来。
那“棺材”上,还用白纸,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大字——
“桑大海之灵位。”
几个小子,一边跑,一边还扯着嗓子喊:
“儿子死了!孙子死了!”
“奶奶来报丧,我们来送棺材咯!”
面对桑晚这出抬棺奔丧的神操作,李来娣彻底懵了。
她傻愣愣地看着那口用破木板钉成的简陋“棺材”,看着上面用白纸歪歪扭扭写的“桑大海之灵位”几个大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该这样的啊!
她明明是来给她们添堵的!
怎么反倒变成给自己儿子送终了?!
“你……你胡说八道!你个小贱蹄子!”她想解释,想骂人,想告诉所有人,她儿子没死!她孙子也没死!
可桑晚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
“奶啊——!我的亲奶奶啊!你怎么不说话啊!”
桑晚抱着她的腿,哭得更凶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往她的孝服上抹,“我爸到底是怎么没的啊?!您倒是给个信儿啊!我们也好早做准备,给他风光大葬啊!”
周围的村民们,一开始还被李来娣的疯样吓得够呛,现在看着眼前这闻所未闻的荒诞闹剧,一个个都憋不住了。
“噗嗤……”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
紧接着,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婶子,还开始帮腔了。
“哎哟,来娣嫂子,你也别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啊!”
“是啊是啊,你看晚丫头多孝顺,都知道给你儿子准备棺材了!多好多懂事的孩子啊!”
这些话,像一把把刀子,仿佛在李来娣的心上扎了无数个洞,让她几欲抓狂。
就在这时,村长赵建国终于黑着一张锅底脸,从人群里挤了进来。
“胡闹!简直是胡闹!”
他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气得浑身发抖。
他刚刚还开心不已地觉得,桑家事已了,他的流动红旗,又有奔头了。
可这会儿看看,感觉自己的血压都快飙到天上去了。
桑晚一看见他,死死拉住他的胳膊,
“村长!村长你可来了!你快问问我奶,我爸到底是怎么没的啊?!派出所那边怎么也不给个信儿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啊!”
赵建国被她缠得一个头两个大,骑虎难下,想甩都甩不掉。
就在这片混乱中,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让让!让让!都让让!”
只见桑大山和桑金贵,用一块破门板,抬着一个面如金纸,进气少出气多的桑全才,艰难地挤了进来。
他本是在炕上听到外面的动静不对,怕李来娣这个蠢妇把事情闹得无法收场,才强撑着病体,让儿子孙子把他抬过来制止的。
结果,他一到现场,就看到二房的院子门口,摆着自己亲儿子的“灵位”和“棺材”。
院子里,自己的老婆子被人抱着腿哭丧。
自己的儿媳妇孙媳妇,何翠花一边看热闹一边挤几滴水,李翠,直接被这阵仗真吓哭了。
“噗——”
桑全才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喷出一口鲜血,两眼一翻,脑袋一歪,彻底不省人事了。
“爸!”
“爷!”
桑家老宅的人,彻底乱了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