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裹着夜风撞过来时，陆明远已经踩着芦苇丛冲到河边，白大褂下摆被挂得勾丝也不管，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露出来的眼睛亮得跟他手里的放大镜似的，直勾勾盯着船上那具女尸。江小流还没来得及把直播手机彻底藏好，就见这洋派法医“咚”地跳上船，船板晃得他差点摔进河里，怀里的青铜匣又烫了一下，黑黏液渗得更凶了。
“别动尸体！”陆明远的声音比警笛还冲，一把推开想扶船的江小流，蹲下来就去翻女尸的眼皮。他手指戴着乳胶手套，捏着眼皮的动作又快又准，江小流在旁边瞅着，见他眉头越皱越紧，最后居然“咦”了一声，跟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似的。
“瞳孔涣散程度不对，”陆明远摘了眼镜擦了擦，再戴上时眼神更亮了，“普通溺水者瞳孔会呈雾状，这具尸体的瞳孔边缘居然有青黑色沉淀——你看这里。”他把放大镜怼到江小流眼前，镜头里女尸的瞳孔外圈，果然绕着圈跟墨汁似的东西，“还有皮肤，你摸她的手腕。”
江小流往后缩了缩：“娘的，老河神说尸体的手碰不得，沾了晦气要倒大霉。”这话刚说完，兜里的直播手机又震了——他刚才慌里慌张没关彻底，这会儿直播间还挂着，弹幕刷得比河浪还密：“主播别怂啊！法医帅哥都上手了！”“这法医看着像留洋回来的，比戏园子里的小生还俊！”还有人刷“我赌这尸体是被毒死的，法医手里的放大镜能照出毒！”
陆明远没理会这俩人的插科打诨，自顾自捏着女尸的手腕，突然“嘶”了一声：“皮肤弹性不对，摸起来像泡了三天的海带，可尸僵程度又像是刚死没多久——这不符合解剖学常识。”他说着就掏兜里的镊子，夹起女尸指甲缝里那点黏糊糊的黑东西，凑到鼻尖闻了闻，脸色瞬间变了。
“这是什么？”陆明远的声音都提了个调，镊子上的黑黏液还在往下滴，跟江小流刚才看见的恶水一模一样，“闻着有股腥锈味儿，还有点……腐烂的水草味？”
“说了是恶水！”江小流急得拍船板，差点把青铜匣震翻，“下午我在下游见着个渔民，就是摸了这水，胳膊肿得跟发面馒头似的，老河神说这玩意儿沾着能烂到骨头里！”
陆明远却摇头，掏出个小玻璃管，小心翼翼刮了点黏液进去：“这不是普通的水污染，你看——”他举着玻璃管对着警灯的光，江小流凑过去一看，管里的黑黏液居然在慢慢分层，底下沉着点亮晶晶的东西，像碎金子似的，“这沉淀物密度很大，普通水里不可能有，得带回实验室化验。”
“化验？你要把尸体带回去？”江小流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看向女尸手里的智能机——那手机还攥得紧紧的，屏幕暗着，可他总觉得刚才看见的“恶水计划”四个字还在眼前晃。兜里的直播手机又震了，这次是“津门夜猫子”又刷了个火箭，评论里写：“法医帅哥别光顾着取样！看看尸体手里的手机啊！刚才直播里还亮过！”
陆明远果然顺着这话看向女尸的手，眉头又皱起来：“民国时期的尸体，手里攥着部智能机？你确定不是你掉的？”
“娘的，我那破手机贴满胶带，跟这玩意儿差着十个青铜匣的档次！”江小流急了，举着自己的直播手机怼过去，屏幕上还残留着刚才的弹幕，“你看直播间记录！几百号人看着我捞上来的，要是我掉的，我当场把这青铜匣啃成筛子！”
陆明远没理他的赌咒，伸手就想去掰女尸的手指。江小流赶紧拦住：“别碰！老河神说尸体手里的东西是‘随葬物’，硬抢会沾晦气，上次有个捞尸的掰尸体手里的银镯子，第二天就掉河里差点淹死！”
“封建迷信。”陆明远白了他一眼，手腕一翻就绕开江小流的手，指尖刚碰到那部智能机，突然“啪”地一下缩回来——不是被尸体咬了，是那青铜匣！刚才还只是发烫，这会儿居然“咔嗒”响了一声，匣盖缝里渗出来的黑黏液突然冒起了小泡，闻着比刚才更冲了。
“这匣子怎么回事？”陆明远盯着青铜匣，语气终于不那么笃定了，“刚才我上船时还冰凉，现在怎么跟煮开水似的？”他伸手想碰，被江小流一把推开：“你不要命了！这黏液沾到皮肤要烂的！下午那渔民就蹭了点，胳膊上的皮都翻起来了！”
这话刚说完，远处的警车已经停稳，几个警察举着手电筒冲过来，为首的人嗓门跟破锣似的：“谁报的案？尸体在哪？”江小流心里一沉——果然是有人看直播报了警，这会要跟警察解释“民国女尸揣智能机”，再加上个发烫的青铜匣，怕是得被当成疯子抓进局子。
陆明远却比警察还快，掏出个证件晃了晃：“警察厅法医陆明远，接到群众举报来验尸。”他指了指船上的尸体和匣子，“这具尸体死因可疑，还有这个青铜匣和……”他顿了顿，看了眼女尸手里的手机，“还有这部异常物品，都得带回实验室化验。”
“带回实验室？”江小流急了，伸手就去抱青铜匣，“这玩意儿沾着恶水，你们实验室能搞定？老河神说这恶水连中药都治不了！”可他手刚碰到匣子，就觉得指尖一阵刺痛——不是烫的，是那黑黏液居然渗进了他的指甲缝，麻得他赶紧缩手。
直播间的弹幕又炸了：“主播快拦住！别让法医把关键证据带走！”“那手机里还有‘恶水计划’呢！别被他们拿去销毁了！”“我赌五毛，这法医实验室里有猫腻！”江小流看着屏幕，又看了看陆明远已经开始收拾工具的手，心里犯起了嘀咕——这洋派法医看着挺靠谱，可老河神说过“城里来的官儿没几个靠谱的”，万一他把手机和匣子带回去，真把“恶水计划”的线索弄丢了咋办？
陆明远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把装着黑黏液的玻璃管塞进兜里，又用布把青铜匣裹起来：“你放心，我会尽快出化验报告，要是真有什么‘恶水’，科学会给出答案的。”他顿了顿，看了眼江小流兜里还在震动的直播手机，嘴角居然勾了勾，“还有，你那直播间要是不想被警察盯上，最好赶紧关了——不然他们问起来，你怕是解释不清‘民国尸体带智能机’的事。”
江小流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掏出直播手机，刚按到关闭键，就见陆明远已经指挥警察抬尸体了。青铜匣被裹在布里，还是透着热气，江小流盯着那布包，突然想起刚才女尸手机屏幕上的“紧急联系人：圣童”——老河神去年冬天喝多了提过一嘴“玄水教一直在找圣童”，这手机、这匣子，还有这恶水，难不成都跟圣童有关？
警灯的光晃得他眼睛疼，江小流看着警察把尸体和青铜匣抬上警车，陆明远跟在后面，白大褂的背影在夜色里特别显眼。他摸了摸指尖还在发麻的地方，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这案子怕是没那么简单，他这津门捞尸人，怕是真的被卷进大麻烦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