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收操的时候,太阳终于肯往下挪了一点点。
操场上那股热浪散了些,大家一散队,整片绿军装立刻从“整齐划一”变成了“摊饼乱走”。
“兄弟们,坚持最后两天。”
胖子把帽子往后一扣,像个刚被放出笼子的熊,“再熬完汇演,我就跟食堂阿姨请假三天,专门来报复性吃肉。”
“你现在吃肉就是报复你自己血脂。”
瘦高个翻了他一眼。
“你懂啥。”胖子一本正经,“人活着就是三件事:吃、睡、看美女。我们军训已经完成后两件,就差第一件了。”
“看美女那件也是你自己脑补的。”
棕发男补刀,“美女只是在太阳下挥汗如雨,你在旁边喘。”
几个人说笑着往宿舍走。
迷彩鞋踩在操场边缘的落叶上,发出“嚓嚓”的声音,仿佛把这几天的疲惫一起踩碎了。
林宴走在他们后面,步子慢半拍。
他脑子里还在回放昨晚那一串系统提示:二审提前、一周内通过、水利项目。
说实话,当时看到那行字的第一反应,是轻松。
第二反应,是心虚——那种“为了让一件事快一点,偷偷改了答题卡”的心虚。
“哎,排头。”
胖子忽然回头,“你说军训标兵到底有几个名额?你拿了会不会发朋友圈?”
“我发你个鬼。”
林宴撑了撑帽檐,“我连朋友圈都懒得发。”
“少来。”
棕发男笑,“辅导员下午开会的时候,看你眼神就不对,你就差没在脑门上写‘重点关注对象’。”
“你怎么知道辅导员看我?”
林宴警觉。
“我坐他后面啊。”棕发男很无辜,“你以为人家盯你腿法?人家是在算账:‘这个学生奖学金要不要往旁边挪一点’。”
说到“奖学金”三个字,林宴心里有点一紧。
“算了。”他转移话题,“最后两天你们好好走路就行。别在汇演上给我表演‘集体车祸现场’。”
“放心。”
胖子拍胸口,“我打算到时候看见看台上顾晚星,就直接喊——”
他刚要喊出声,头顶传来一个冷冷的女声:
“你敢在方阵里乱喊一个字,我让你穿着迷彩跑到天黑。”
陆教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前面,双手背在身后,表情一点没笑。
胖子表情当场立正:“是。”
陆教官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林宴。
“明天方阵口号谁领喊?”
她问。
几个男生条件反射看向林宴。
“他。”
胖子很积极,“我们排头嗓门大。”
“你闭嘴。”
林宴瞪他一眼,“我嗓子都要喊冒烟了。”
“好,就你。”
陆教官直接拍板,“到时候你走在最前面,从跑道这边进场。动作再给我绷紧一点,声音要能把主席台上那几个评委震醒。”
林宴:“……”
“教官,我怕我一开口,评委直接睡过去。”
他最后挣扎一下。
“你怕?”
陆教官挑眉,“我在这几天里只见过你怕两种东西:怕迟到,怕吃不上第二份菜。”
“我主要怕晒黑。”
他嘴里还不忘嘴贱,“我这肤色黑下去就回不去了,古柳那边的土都得怀疑:‘哎,这块地怎么少了两铲’。”
旁边一圈笑声哗的一下出来。
陆教官眼里也闪过一点笑意,但转瞬即逝:“少贫。明早六点半,方阵队长和领喊到操场集合提前练。解散。”
她走远了,身边的辅导员小声说了句什么,她点点头,目光又远远扫了林宴一眼,像是在确认什么。
“哇,排头。”
胖子感叹,“你这是要在全院面前出风头啊。到时候顾晚星看到你,万一一见钟情呢?”
“求你别祸害人家。”
林宴用帽檐拍了他一下,“你先搞定你初中班花对你‘安全感’的理解。”
几个人笑着散开。
走到宿舍楼下时,天边有一小块云,颜色比前几天厚一点。
远处风刮过来,有一点点潮湿味。
看起来——像要下雨,又不是这座城要下。
——
晚饭后,整个宿舍楼都在“最后一晚军训自由活动”的兴奋气氛里。
有人打牌,有人排队洗澡,有人在走廊里打电话跟对象报告晒黑进度。
林宴蹲在走廊窗户边,手机连上寝室wiFi,照例点开几个群。
【古柳村村民群】从来都是信息密度最低的那个——
平时最多就是谁家卖鸡蛋,谁家收玉米,偶尔发个“大家不要信陌生电话”的通知。
这会儿,群突然刷得飞快。
——【老马】发来一段小视频:
画面晃得厉害,镜头对准老柳树,雨点斜着打下来,地上已经一片湿漉漉。
树冠被雨砸得一抖一抖,搂着老树的那圈石凳上,水花一点点溅起来。
【老马】:下雨啦!这雨下得邪门,只在我们村这片,镇上那边说还是晴的。
下面一堆人接话:
【吴嫂】:我刚打电话给镇上卖菜的说,真没雨。我们这边下到屋檐都滴水了。
【王支书】:大家注意路滑,别乱跑。
【周甜】:哇哇哇,我要拍视频!!#古柳村奇怪的雨#
林宴盯着那条视频,指尖有点发麻。
镜头一晃,老柳树被雨淋着,树干上被劈开的那道疤,像是被水一点点冲淡了颜色。
树下石凳上,有一只碗被放在那儿——普通瓷碗,雨水滴进去,圈起一圈圈涟漪。
碗。
他喉结滚了一下,心里莫名发紧。
这年头,“汇报工作最快的不是公文,是亲戚群”。
系统说的“二审提前”“项目排期提前”,他还没看到任何通知,结果先看到的,是这么一场只下在古柳头上的雨。
“排头?”
程溪的声音响在楼道另一头,“你在这儿干嘛,发呆?”
她披着湿漉漉的长发,刚洗完澡,迷彩t恤换成了学校发的短袖,整个人看起来突然年轻了两岁。
手里还拎着一袋刚从超市抢来的酸奶。
“看天气预报。”
林宴顺口回了一句。
“预报啥,明天还得晒。”
程溪走过来,顺着他的肩膀往手机屏幕上看了一眼,“古柳?你们那边下雨了?”
“嗯。”
他随口应了一声,又觉得“随口”这两个字有点对不起那场雨。
“怪了。”
程溪喝了一口酸奶,“我刚刷微博,人家说这边是全国‘秋老虎重灾区’。”
她没多想,随手把一盒酸奶塞到他手里:“喝不喝?不喝我给你倒头上当祈雨。”
“给我就行,别给古柳祈了,它那边已经分到雨了。”
他把手机扣在胸口,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正常,“你自己多喝点,正好补钙。”
“你才缺钙。”
她翻了个白眼,“明天汇演,你记得站直一点。你要是走歪了,我直接在你背上写一个‘倒霉’两个字。”
她说完就走,走路风风火火,像是明天要上战场。
群里消息还在跳。
【罗半仙】:我在老柳树下看了一眼,这雨不是白下的。
【吴嫂】:你别又瞎说。
【罗半仙】:不瞎说。老柳树本来今年怕过不了冬,现在这场雨下完,树气就顺了一截。哪个娃运好,这账以后得算。
林宴看着这句话,心里轻轻骂了一句:你别什么都往我头上算。
可他心里知道——
账本已经挂在系统那边了。
手机屏幕突然一暗,系统界面自己弹了出来。
灰色的碗在屏幕中央打了个转,下面出现行新的小字:
【新手任务 · 进度:2\/3】
【古柳村水利项目:镇二审通过,准备上报县水利局立项】
【局地降雨:已为古柳村补充地下水源1.3%】
最底下那一行,是新的提示:
【检测到“军训阶段·节点事件”:会操汇演 \/ 军训评优 \/ 新生综合素质评价。】
【新手任务 · 最后一格,即将开放。】
“你倒是挺会挑时间。”
林宴靠在窗台,低声说。
系统当然没回他嘴,只在右上角闪了一下“+1”。
——
第二天清早,他是被哨声吹醒的。
不是宿管叔的吼,是操场那边传来的长哨,一声接一声,在黎明的空气里扎人耳膜。
“靠,谁这么有精神?”
胖子在上铺翻了个身,“还让不让人活了?”
“最后一次早练了,高兴点。”
瘦高个一边穿裤子一边打哈欠,“以后想再这么整齐地被折腾,还得报名当兵。”
“我报名当饭桶算不算?”
胖子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滑下来。
林宴套好迷彩服,拎着帽子往外走。
楼道里已经有人在往外冲,整栋楼像被人一脚踢醒。
一群年轻人穿着同样的衣服,表情却完全不一样:有兴奋的,有疲惫的,有眼睛还是红的——大概是昨晚趁军训最后一晚失恋了。
操场上,雾还没散干净。
林宴摸到连队集合点的时候,陆教官已经在那儿等着了,身边多了几个陌生面孔——军训团长、教官队长,还有几个佩戴工作证的老师。
大概就是待会儿会坐在主席台上,用眯缝眼睛评价“整齐划一”的那几位。
“你迟到三十秒。”
陆教官看了一眼表,“照理说要罚,你今天领喊,就先记账本上。”
“还能分期还吗?”
林宴下意识接了一句。
“你可以选择军训结束后把帐全部结清。”
她冷冷回,“比如多跑两圈,把这三十秒给我跑回来。”
“还是分期吧。”
他想了想,“一次性还款会死人的。”
旁边几个教官笑了一下。
“好了。”陆教官抬手,“先走一遍路线。记住,进场那段你喊口号,节奏定得准一点。你喊错,我拿你帽子垫桌脚。”
“收到。”
林宴吸了口气,站到方阵前面。
天微微亮,跑道还带着一点湿意。
他踩在起点线上,突然有一种去年高考走进考场的错觉——不一样的是,这次所有人都跟着他一起进。
“排头,准备。”
陆教官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齐步——走!”
他第一步迈出去的时候,心里其实是空的。
只有一个想法:别出错。
“——一二一!一二一!”
他喊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反而放松了。
声音从胸腔里压出来,穿过嗓子,砸到操场上,回声一层一层叠回脑子里。
身后那一堆人脚步踩在节奏上,整条队伍像一根绷紧的绳子,被他拖着往前拉。
绕场一圈、停、转体、军体拳。
每一个动作,他都像在写字——写给主席台看,写给系统看,写给古柳那场还下到一半的雨看。
第一次彩排结束,全连都在原地喘气。
“比昨天好。”
陆教官点头,“正式汇演的时候再紧一点。排头,声音再大一号。”
“再大我嗓子就断供了。”
林宴喘着气,说,“我这小喇叭是有保质期的。”
“那你军训结束可以申请报废。”
陆教官回,“但是今天之前,给我坚持。”
这句“坚持”,不知怎么,就乖乖钻进了他这颗老想偷懒的心里。
——
正式汇演是在太阳完全升起来之后。
主席台搭了遮阳棚,校领导、军训团长、辅导员一字排开,手里各拿着一本名单。
操场四周挤着一圈没军训的高年级学生,有的来围观,有的来拍照,有的是来看顾晚星的。
林宴站在跑道起点,前方是一条像晒得发白的钢轨。
旁边相邻连队里,一个戴着眼镜的城里男生打量着他,突然开口:“哥们,你就是传说中的‘军训排头锦鲤’?”
语气不算友善。
“我只是个普通踩点机器。”
林宴懒得接,“锦鲤是他们瞎叫的。”
“你也挺会装。”
对方哼了一声,“听说你还谦虚地把标兵机会让给别人,搞得好像你要就一定拿似的。”
“那你要不要?”
林宴看了他一眼,“要的话你也可以跟辅导员说,你家不需要奖学金。”
那男生脸色一僵:“我家在市区有房贷。”
“那你更需要,赶紧去争。”
林宴一点没讽刺,“我是真不太需要。”
那男生被噎了一下,把头扭回去:“切,嘴上说得挺好听。”
哨声打断了他们这段对话。
方阵开始进场。
前面几个连一一通过主席台,有的步伐还算整齐,有的明显有人踩了别人的脚,队形一晃一晃。
轮到他们连。
“预备——”
陆教官的声音从队尾传来,就一个字:“上。”
林宴深吸一口气,迈出第一步。
“——一二一!一二一!”
今天的声音,比早上又大了一号。
他喊着喊着,突然想起爷爷当年站在祠堂门口那句“你命硬”,又想起罗半仙在老柳树下说的“你走得越顺,古柳越难”。
然后,他想起昨晚那条视频里,雨点砸在碗里的润泽声。
好,这次就当是,把欠的水钱先交一笔。
队伍从主席台前经过时,他余光瞥了一眼。
主席台上的一位老教授把手挡在耳边,问旁边的老师:“这个连谁领喊?嗓子不错。”
辅导员笑着指了指前面:“我们学院的,叫林宴。”
“记一下。”老教授说,“回头综合测评可以给他加个‘军训表现突出’。”
听到这话,林宴其实是有点发怵的——他刚刚才把“加分机会”往外推。
你们别加得太过火。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快走到终点线的时候,前排跑道上不知谁丢了个矿泉水瓶子,刚好滚到他们连旁边那条道。
隔壁连队的眼镜男踩上去,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栽出去。
他下意识去拉前面那人的肩膀,结果带着前面两个人一起歪了一下,队形瞬间乱成一团。
眼镜男当时脸都白了——主席台就在前面,几双眼睛正看着他们。
“稳住——!”
林宴嗓子一紧,几乎是喊破了。
他脚下节奏没乱,声调往上一压,咬字比刚刚更狠。
他身后的那一列听见他声音,下意识跟着他的节奏走,像是被一根绳子重新拉回队伍里。
那一刻,他不只是在带自己那连的人走直,而是在帮隔壁连的节奏一起拉回来。
两条队伍在那几秒里互相“撞”了一下节拍,又迅速分开,重新回到各自轨道。
主席台那边,原本准备在本子上画叉的某位军官,笔尖停了一下,改成了一个圈。
队伍走出终点线的时候,眼镜男已经是一头汗,脸上都是刚才摔不成的后怕。
“刚刚……谢谢啊。”
他喘着气,小声说了一句。
“没事。”
林宴嗓子哑了,声音有些沙,“你刚才那一滑,差点把我们两连的脸一起摔没。”
“那也不至于……”
眼镜男嘴上还嘴硬,表情却诚恳多了。
整个汇演流程结束,大家就地休息,等着宣读结果。
陆教官走到他们这边,目光从前排扫到后排,最后停在林宴脸上。
“刚刚那一嗓子还行。”
她开口,“这就是我为什么要让你站在最前面。”
“谢谢教官不杀之恩。”
他咧嘴笑,咳了两下,嗓子是真有点疼。
“你这嗓子歇两天就好了。”
陆教官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我得跟你说一声:学院那边军训标兵名额,最后没报你。”
“知道。”
林宴反倒蛮平静,“昨天辅导员暗示过。”
陆教官看着他:“你就一点不遗憾?”
“有啊。”
他想了想,“主要是遗憾没机会在‘标兵公示栏’上自拍一张。”
陆教官被逗笑:“少贫。你让出那个名额,对我们这些搞一线指标的来说也算帮了忙。有些账,我不能明着跟你说,但我知道你干了什么。”
她拍了拍他的肩:“这笔人情,我记着。”
这句话,比一个奖状厚重多了。
——
晚上,军训总结大会。
主席台上念了一堆“表现优秀的连队”和“军训标兵名单”。
林宴他们连拿了“优秀连队”,标兵是连里另一个瘦瘦黑黑的男生——辅导员介绍说,他家在山里,父亲残疾,母亲在工厂打工,他自己靠助学金勉强读到大学。
那男生上台的时候,眼神有点无措,站姿却比平常直得多。
台下有人小声嘀咕:“我以为是林宴。”
“谁知道啊。”
另一人说,“听说他自己说不要。反正他运气好,不缺这种纸。”
林宴坐在队伍里,听见这句话,心里“呵”了一声。
你们不知道我缺什么,也不知道我欠什么。
大会结束后,各连回到宿舍楼前解散。
刚走到楼下,眼镜男就凑过来了,有点不好意思:“那个……你刚刚没拿标兵,是因为——”
“因为我不配。”
林宴抢先一步,“你要是觉得配,你可以去跟辅导员说下次给你。”
眼镜男被堵得说不出话。
就在这时,一个清甜的女声穿了过来:“诶,林宴学弟。”
几个人一起回头。
秦婉婉穿着一身休闲裙,外面随意披了件薄外套,手里拎着一箱饮料,跟在辅导员后面。
身后还有两三个学生会成员,拎着水果和方便面,显然是来“慰问军训优秀新生”的。
“你怎么在这儿?”
胖子小声嘀咕,“她不是去慰问标兵的吗?”
“某些人,没挂在名单上,不代表没在名单里。”
棕发男若有所思,“你看她眼睛一来就定住了。”
秦婉婉把饮料放到宿舍门口,转身笑着对辅导员说了几句“辛苦了”,然后不动声色地走到林宴这边。
“今天方阵领喊不错啊。”
她打量他,“我在主席台下面都听见你嗓子,差点以为你要被抽调去当军训教官。”
“那可能得先把我腿抽断。”
林宴说,“军训教官得会做俯卧撑,我做十个就可以进医院挂号。”
秦婉婉笑了一声:“你这嘴挺厉害的。”
她压低声音:“我听辅导员说,军训标兵本来有你的位置,是你自己说不太需要,让学院考虑其他同学?”
“辅导员挺能说的。”
林宴心里一紧,“我就是开开玩笑。”
“是开玩笑吗?”
秦婉婉歪头,“那你这个笑话挺贵的,至少值一张奖状和一点奖学金。”
“奖学金又不是买彩票,一点不会把我砸晕。”
他顺口一接,“真砸晕了我也没地方花。”
“你这话。”
秦婉婉的眼神像刀又像猫,“听起来,不太像一个大学生说的,倒像是……已经在社会上被磨过一轮的人。”
她顿了顿,从包里掏出一叠单页,递给他:“对了,下周我们学院会和校外的一个机构联合办个‘乡村振兴实践项目’宣讲。听说你是农村来的,对这方面应该有共鸣吧?”
单页上印着几个字:“山河社·乡村共建计划(校园宣讲)”。
“山河社?”
林宴皱了下眉,觉得这名字莫名眼熟——像是在哪个招工群或者新闻里看过。
“嗯,一个做乡村文旅和项目孵化的公司。”
秦婉婉笑得很职业,“我们学院过去两年都有学长学姐去实习,评价不错。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来听听。”
她抬手,轻轻拍了拍那叠单页:“像你这样有责任感、又懂农村情况的学生,他们特别喜欢。”
“你怎么知道我有责任感?”
他脱口而出。
“你把标兵机会让给别人,还装成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秦婉婉看着他,“这就是责任感的一种,只不过你自己不爱承认。”
她说完,笑着往后退一步:“先不打扰你们休息了。改天见,排头学弟。”
她走开了,留下一堆男生在原地面面相觑。
“卧槽,排头。”
胖子凑上来,“你是不是被学姐看上了?”
“她看上的是他的履历。”
棕发男严肃分析,“‘农村背景+军训表现好+会主动让出评优名额’,这是标准的项目人设。”
“你闭嘴吧。”
林宴揉了揉太阳穴,看着手里的那张单页,总觉得纸上那四个字后面带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
手机在裤兜里震了一下。
他低头一看,系统界面弹出:
【新手任务 · 最后一格已解锁】
【任务名称:分命·试运行】
【内容摘要:】
【你可以在“自愿前提”下,将自己的一部分“小概率好运”主动分配给他人,或从他人身上收回。】
【注意:每一次分配\/收回,都会在“因果账本”上留下记录,未来需承担相应代价。】
最底下,一行小字像是在笑他:
【提示:军训阶段已结束,是时候学习如何“亲手动运”了。】
【是否进入操作教程?】
【是 \/ 否】
宿舍楼里吵吵嚷嚷,外面有行李箱滚过水泥地的声音。
有人在楼下喊:“军训结束啦——!”
林宴站在原地,指尖悬在“是”和“否”之间。
把运气分给别人,这次不再是系统强行调度,而是你自己按下按钮。
那这一回,算谁的账?
他深吸了一口气,还没按下去,身后传来程溪的声音:
“喂,排头,你愣这儿干嘛?明天正式军训结束,晚上学校要开新生大会,你别又给我整出什么花样。”
他回头,看见她站在台阶上,背后是灯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系统界面在他视线边缘轻轻一闪,像一只不耐烦的灰色瓢虫。
——是学分、奖学金、乡村项目,还是那一场刚刚下在古柳的雨,会先来催这笔“分命”的债?
他没点任何一个按钮,先把手机扣在掌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