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章 霜天里的签到信
初霜落在药圃的枯草上时,林悦的签到簿已积了半寸厚的落叶。她正用竹扫帚清扫簿子上的霜花,纸页突然“哗啦”一声自动翻到新页,上面没有熟悉的任务指令,只有一行淡青色的字迹,像被晨雾洇过:【三日前,北坡猎户家的药罐裂了,罐底还沉着半副没熬透的驱寒药】。
字迹旁画着个歪歪扭扭的陶罐,罐口飘着缕细烟,烟里裹着个小小的“寒”字。林悦捏着签到簿往北坡走,指尖的“共情叶脉”微微发麻——这是系统在提醒她,那里藏着没说出口的难处。
猎户家的篱笆门虚掩着,柴垛旁堆着半筐没收拾的猎物,都是些皮毛单薄的小兽,显然这几日收成不好。林悦推开门时,正撞见猎户的婆娘用破布裹着个裂了缝的陶罐,往灶膛里添柴的手冻得通红,指关节肿得像萝卜。
“王嫂子,我来借点晒干的艾草。”林悦的目光落在陶罐上,那裂缝从罐口斜斜划到罐底,像道没愈合的伤口。签到簿在兜里轻轻震动,新的字迹渗出来:【这陶罐是三年前娃他爹用猎来的狐狸皮换的,前天熬药时被柴火崩裂,舍不得扔,用布条缠了三层继续用】。
王嫂子往灶膛里塞了根湿柴,浓烟呛得她直咳嗽:“艾草在西屋筐里,你自个儿拿。”她转身时,林悦看见她袖口磨破的地方露出冻裂的皮肤,像块干裂的土地。
林悦没去西屋,反而蹲下身看那陶罐:“这缝看着能补。”她从药箱里掏出瓶熬好的桐油,又摸出团浸过桐油的麻线,“我爹教过我补罐法子,先用麻线缠紧裂缝,再抹上桐油,晾干了能再用两年。”
王嫂子的手顿了顿,往灶台上瞟了眼——那里摆着个豁口的粗瓷碗,碗底还沉着些黑褐色的药渣。“其实……”她声音低了些,“是娃他爹前儿进山追野猪,淋了场冻雨,回来就发了高烧,家里的药熬不透,烧总退不下去。”
林悦的“共情叶脉”突然发烫,眼前浮出幅画面:猎户裹着件打满补丁的旧棉袄,蜷缩在炕角发抖,嘴里念叨着“别让娃知道”,王嫂子则蹲在灶前,对着裂罐掉眼泪。
“我药箱里有新熬的麻黄汤,专治风寒高烧。”林悦解开药箱,拿出个陶瓮,“这瓮是我去年新买的,比您这陶罐厚实,熬药不易糊,您先用着。”她又掏出两包药材,“这是桂枝和生姜,加在汤里熬,发汗快。”
王嫂子刚要推辞,林悦已经拿起裂罐,用麻线一圈圈缠紧裂缝:“您看,这罐缠紧了抹上桐油,装盐巴正好,不浪费。”她故意说得轻快,指尖缠着麻线的动作却格外稳,像在缝补件珍贵的衣裳。
灶膛里的湿柴终于燃起来,火苗舔着新陶瓮的底,发出“咕嘟”的轻响。王嫂子往瓮里添药材时,林悦瞥见炕头的小桌上,放着个用红绳系着的布偶,是猎户用剩下的狐狸皮边角料做的,眉眼缝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笨拙的暖。
“这是给娃做的?”林悦笑着问。王嫂子的脸亮了亮:“嗯,娃总盼着爹能带狐狸皮回来,说要做个会跑的小兽,这不……他爹就偷偷缝了这个。”
说话间,猎户的咳嗽声从里屋传来,比刚才有力了些。王嫂子赶紧盛了碗刚熬好的药,脚步轻快地往里屋走,衣角扫过灶台上的裂罐,那缠着麻线的裂缝在火光里泛着点暖意,倒不像之前那么碍眼了。
林悦收拾药箱时,签到簿从兜里滑出来,落在刚扫过的霜地上。她拾起来一看,新页上的陶罐图案已经变了——裂罐旁多了个厚实的新陶瓮,瓮口飘着的不再是“寒”字,而是个小小的“暖”字,被两缕交织的炊烟托着,在霜天里轻轻晃。
【今日签到:补器亦补心。】
【奖励:“器物共情”——此后触碰旧物,可窥见其承载的往事与牵挂】
林悦捏着签到簿往回走,霜风卷着枯草掠过裤脚,却没觉得冷。她想起王嫂子往陶瓮里添柴的背影,想起那只歪脸布偶,忽然明白,这签到系统记挂的从不是药罐裂了多少道缝,而是裂缝背后,那些咬着牙过日子的人,如何用笨拙的牵挂,把日子缝补得暖暖和和。
路过北坡的山楂树时,她看见猎户家的娃正踮脚摘山楂,小手冻得通红,却把摘到的最大颗往怀里揣,嘴里念叨着“给爹留着”。林悦的“器物共情”突然被触发,眼前浮现出娃昨夜的模样——他偷偷把自己攒的铜板塞进娘的针线筐,铜板上还沾着点山楂的酸甜气。
她笑着往家走,签到簿上的“暖”字在阳光下泛着光,像颗刚从炭火里捡出来的小太阳,烫得人心头发热。
林悦刚走到巷口,就见那娃捧着山楂往家跑,怀里的红果硌得衣襟微微起伏,像揣了串小灯笼。他撞见林悦时愣了愣,小手赶紧捂住衣襟,脸颊冻得通红,却仰起头问:“姐姐,我爹喝了你的药,真的会好吗?”
林悦蹲下身,替他拂去鼻尖的霜花:“会的,你爹可是能追着野猪跑的汉子,这点风寒算什么。”她从药箱里摸出颗用糖纸包着的麦芽糖,“这个给你,含着甜,等你爹好了,让他教你编狐狸皮小兽好不好?”
娃的眼睛亮起来,接过糖却没立刻拆,小心翼翼揣进兜里,像藏了块宝贝:“我要留给爹,他说生病的时候吃甜的好得快。”说完转身就跑,小短腿在霜地上踩出一串浅坑,兜里的山楂时不时滚出来一颗,他捡起来吹吹灰,又赶紧塞回去,生怕摔疼了似的。
林悦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签到簿在手里微微发烫。翻开一看,新页上多了幅小画:娃踮脚摘山楂的影子和猎户缝布偶的影子交叠在一起,被夕阳拉得老长,影子底下写着行小字:【暖是一颗糖,从娃的兜里,传到爹的枕边】。
回到家时,暮色已经漫过门槛。林悦刚把药箱放下,就听见院外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回头一看,是王嫂子推着辆旧独轮车,车斗里装着半袋新米,还有只用稻草捆着的野兔子。
“你这丫头,送药还送瓮,婶子没什么好回的。”王嫂子抹了把额头的汗,鼻尖冻得通红,“这米是前儿新碾的,兔子是娃他爹今晌午勉强起来打的,说给你补补。”她往屋里瞅了瞅,“那陶罐我抹了桐油晾在窗台,真亮堂,装盐巴正好,一点不渗。”
林悦要去厨房烧水,王嫂子却按住她的手:“别忙了,我得赶紧回去,娃他爹刚说要喝山楂水,那小子正蹲灶前跟山楂较劲呢,说要自己熬。”她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个你收着,是娃他爹用狐狸皮边角料拼的,说给你当个念想,咱山里人没啥好东西……”
布包里是个巴掌大的狐狸挂件,针脚比那个布偶细密些,尾巴上还缀着颗山楂核串的珠子。林悦捏着挂件的尾巴晃了晃,山楂核珠子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响,像极了娃刚才跑过霜地的脚步声。
王嫂子走后,林悦把挂件挂在签到簿上。月光从窗棂钻进来,落在纸页上,那行“补器亦补心”的字迹泛着层柔光。她忽然想起白日里娃往娘的针线筐塞铜板的模样,想起猎户在炕角念叨“别让娃知道”的沙哑声,想起王嫂子缠布时指尖的颤抖——原来这系统要她签的,从不是冷冰冰的物件,而是物件里裹着的那些热烘烘的人心。
子夜时分,签到簿突然自己翻开,新页上画着轮弯月,月下站着个小小的身影。【签到提示:去院外老槐树下,有颗等着被捡的山楂】。林悦披衣出门,老槐树下果然躺着颗山楂,沾着层薄霜,像裹了层糖。她拾起来咬了口,酸意漫开时,舌尖却泛起丝甜——是白日里那娃揣在怀里捂热的那颗吗?
回到屋,她把山楂核剥出来,串在狐狸挂件的尾巴上。窗外的风卷着霜粒打在窗纸上,沙沙响,像谁在外面踮脚张望。林悦摸着签到簿上渐渐浮现的新字:【心暖,则万物皆暖】。
纸页间,那颗新串的山楂核珠子,正随着风轻轻晃,和另一颗撞在一起,发出比先前更清亮的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