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篱笆边的紫霞香
虎娃的木哨挂在胸前,随着他在药圃里跑来跑去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林悦坐在石桌旁,翻开签到簿,笔尖悬在纸面,却迟迟没有落下。晨光透过薄雾洒在纸页上,将“北地秦先生至,共候新芽”那行字照得清晰,仿佛能看见墨痕里藏着的暖意。
“林姐姐,你看!”虎娃举着片紫霞苏的叶子跑过来,叶片上沾着露水,在阳光下闪着光,“银边种的新叶,边缘真的带银线呢!”
林悦接过叶子,放在鼻尖轻嗅,淡淡的草木清香混着晨露的湿润,沁人心脾。她在签到簿上写下:“辰时,银边紫霞苏新叶展,带银线,长势良。”
这时,秦先生背着藤箱从老屋那边走来,手里拿着抄好的培育法子,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林大夫,我把法子抄好了。你看这处,‘忌用铁器翻土’,是不是因为铁器会让土壤变碱?”
“是。”林悦点头,指着药圃角落里的木犁,“我们翻地都用这个,秦先生要是不嫌弃,那把木犁可以先拿去用。”
秦先生摸着木犁的把手,上面包着层厚厚的麻布,显然是被长期使用打磨得光滑温润。“这比铁犁好用多了。”他感叹道,“北地的土地硬,用木犁虽然慢些,却伤不了紫霞苏的根。”
正说着,王阿婆挎着竹篮过来了,里面装着刚蒸好的玉米饼,热气腾腾的。“快来吃早饭了。”她把饼分给众人,见秦先生吃得香甜,忍不住问,“秦先生,北地的紫霞苏,真的难种到那种地步?”
秦先生咽下嘴里的饼,叹了口气:“去年夏天涝了三天,地里的紫霞苏全烂了根。我眼睁睁看着它们从青转黄,最后成了一滩烂泥……”他指了指签到簿上林悦记录的“雨后需松土排水”,“要是早知道这个法子,也不至于……”
虎娃见他情绪低落,从怀里掏出个用红绳系着的平安结,塞到秦先生手里:“这个给你,我娘说戴这个能平安。”平安结是用紫霞苏的秸秆编的,带着草木的韧性。
秦先生接过平安结,眼眶又红了:“谢谢虎娃。”
林悦看着这一幕,在签到簿上又添了一行:“秦先生收虎娃赠平安结,笑泪交织。”
上午的时光在忙碌中悄然流逝。林悦和秦先生讨论着紫霞苏的施肥比例,虎娃则拿着小水壶,认真地给每株紫霞苏浇水,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歌。张大叔在翻地,木犁划过土地的声音,像是在为这平静的早晨伴奏。
午后,天空忽然飘起了细雨。细密的雨丝落在紫霞苏的叶片上,凝成小小的水珠,晶莹剔透。秦先生站在屋檐下,看着雨中药圃的景象,忽然说:“我想起小时候,我爹教我种紫霞苏,也是这样的雨天。他说,雨是天地的恩赐,能让根扎得更深。”
“确实。”林悦站在他身边,看着银边种的新叶在雨中轻轻摇曳,“雨水比井水更养苗。”
她转身回到屋里,在签到簿上写下:“未时,雨落,苗饮甘霖,叶更绿。”
雨停后,天边出现了一道彩虹,横跨在药圃的上空。虎娃兴奋地拉着秦先生,跑到药圃中央,指着彩虹喊:“快看!像不像银边种的银线?”
秦先生笑着点头:“像,太像了。”
林悦拿出签到簿,对着彩虹的方向,在纸上画了个小小的彩虹,旁边写着:“虹现,众欢。”
傍晚时分,秦先生从藤箱里拿出几株北地特有的药材,递给林悦:“这是北地的防风和柴胡,药性比南地的烈些,你们要是用得上,就收下。”他又拿出个布包,“这是我家自己炒的南瓜子,尝尝。”
林悦接过药材和南瓜子,在签到簿上记下:“秦先生赠北地药材及南瓜子,味香。”
夕阳西下,药圃里的紫霞苏在余晖中安静伫立,叶片上的水珠反射着最后的光芒。林悦合上签到簿,看着封面被摩挲得有些发白的边角,忽然觉得,这本记录着日常琐事的册子,早已成了连接南北两地药农的纽带。
那些关于紫霞苏的培育心得,那些带着温度的对话,那些不经意间的善意,都被妥帖地收藏在这纸页之间,等着被更多人看见,等着在更远的地方生根发芽。
就像银边紫霞苏的新芽,终有一天会破土而出,将希望带到每一个需要它的角落。
夕阳的金辉漫过药圃的篱笆,给每株紫霞苏的叶片镀上了层暖光。林悦将秦先生送来的防风和柴胡仔细分类捆好,虎娃蹲在旁边,用紫霞苏的秸秆编着小蚂蚱,编好一个就往秦先生手里塞一个。
“秦先生,你看这蚂蚱的触须,我用的是银边种的细茎,是不是更像活的?”虎娃举着秸秆蚂蚱,眼里闪着光。
秦先生接过来,指尖轻轻碰了碰“触须”,笑道:“像!比我小时候编的强多了。那时候穷,只能用麦秆,哪有这么韧的紫霞苏秸秆。”他忽然想起什么,从藤箱里翻出个布卷,打开一看,是几张泛黄的纸,“这是我爹当年记的紫霞苏培育笔记,有些页角烂了,林姑娘要是不嫌弃,也拿去看看。”
林悦展开纸页,上面的字迹有些模糊,却能看清“惊蛰前松土三遍”“花期需避晨露”等字句,墨迹里还沾着点点泥土,像是从田埂上直接记下来的。她小心地抚平纸页,在签到簿上添道:“秦先生赠父传笔记,字间带泥痕,见真意。”
王阿婆端着刚熬好的紫霞苏茶过来,茶香混着焦糖的甜气飘散开。“秦先生,尝尝这个,用紫霞苏的花和蜜枣煮的,败火。”
秦先生接过粗瓷碗,喝了一口,眼睛亮起来:“这味好!北地的紫霞苏花总带着点涩,你们加了什么?”
“加了点南坡的蜜,”王阿婆笑得眼角堆起皱纹,“去年割的,存到现在正好用。”
虎娃凑过来,捧着自己的小碗喝了一大口,咂咂嘴:“秦先生,明天我带你去看南坡的蜂箱,那里的蜜蜂可乖了,不蜇人!”
秦先生被逗笑了,点头应着:“好啊,明天就去看。”
林悦坐在石凳上,看着他们说话,手里的签到簿被晚风掀得轻轻作响。纸页上,“辰时新叶”“未时雨”“虹现”“赠药材”“传笔记”的字迹错落排列,像串起的珠子,每一颗都裹着暖意。她忽然想起今早翻开簿子时,笔尖悬着未落的犹豫——那时总觉得,南北两地的紫霞苏,或许隔着难以逾越的土性差异。可现在看着秦先生小心收起草秆蚂蚱,看着虎娃把自己的蜜枣偷偷放进秦先生碗里,忽然明白,所谓差异,早被这些细碎的善意磨成了温柔的褶皱。
她拿起笔,在最后一行写下:“酉时,风暖,人闲,紫霞苏香漫过篱笆。”
笔尖落下时,远处传来晚归的牛铃声,混着药圃里隐约的虫鸣,像在为这行字添上浅浅的韵脚。签到簿的纸页轻轻合起,把这一天的光、雨、笑、语,都妥帖地藏进了墨痕里,等着明天的晨光,再翻出新的暖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