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艏破洞的木箱刚被剑挑开,那枚湛蓝碎片就跳了出来——像深海里突然炸开的星子,蓝光一散,周围缠人的怨雾竟退了半寸。相柳指尖一勾,碎片稳稳落进掌心,还没来得及收进怀里,脚下的沉船残骸突然“咔嗒”响,整座骸山都在晃,朽坏的帆杆砸下来,溅起的沙粒迷得人睁不开眼。
这安稳连一息都没撑住。深渊守护者的尖啸突然炸响,像无数根锈针往耳朵里钻——它的黑影裹着怨魂涨成数丈高的怪物,触手粗得像泡烂的铁索,甩动时能砸裂礁石;巨口张着,利齿上还挂着船板碎木,一呼气就喷出道墨绿邪流,沾到旁边的船骸,木头瞬间就化了黑渣。
“退!”相柳把小安往小夭身后推,冰剑“唰”地舞成光幕。邪流撞上来时,他手臂震得发麻,后背的旧伤猛地崩开,血顺着衣缝往下淌,渗进腰带里,又凉又黏。小夭赶紧撑开净化光罩,符箓一张接一张往外面扔,金光撞在怨灵身上,噼啪响得像烧干柴,可怨灵太多了,光罩上的金纹慢慢淡下去,她的脸白得像纸,捏符的指节都在抖。
三人被圈在骸山缝隙里,像被潮水困住的小石子。怪物的触手从四面八方抽过来,邪流裹着腥气往鼻子里钻,连呼吸都带着疼——再这么耗下去,别说带碎片走,连自保都难。
“灵力要空了!”小夭咬着牙喊,指尖的符箓只剩最后两张,光罩上已经裂了道细缝,怨灵的爪子快伸进来了。
相柳的剑也慢了些,冰罡淡了点——刚跟巨兽拼斗时攒的暗劲还在脉里,此刻每挡一下,心口就像被攥着疼。更麻烦的是,掌心的两枚碎片在共鸣,蓝光透着指缝往外冒,反而把怪物惹得更疯,触手抽得一次比一次狠,恨不得把他砸进沙里。
就在这时,被护在中间的小安突然动了。他没躲,反而往前凑了凑,小手攥着怀里的海魂晶,指节泛得发白。之前还发颤的冰蓝眼睛,此刻亮得很——他看着爹后背渗血的衣料,娘捏符时发抖的手腕,那些绕在耳边的怨哭突然像被海水冲散了,只剩个念头:不能让爹娘有事。
他把脸贴在海魂晶上,闭着眼,把所有心意往里面送:“我知道你怕黑,我也怕……可我们得一起出去,帮我护着爹娘好不好?”
话音刚落,海魂晶突然烫了下!淡蓝光晕顺着他的指缝绕上来,裹住他的小手,又往肩膀上爬,像给了个暖乎乎的抱。这光很弱,却带着股说不清的劲——那些快摸到光罩的怨灵,一沾到光就“滋”地化了灰,连怪物抽过来的触手,都顿了顿,像被烫着似的缩了下。
“安儿!”小夭先看见那层光,声音里又惊又喜,赶紧往光罩里补了点灵力。相柳也顿了下,冰剑挡开邪流的间隙,往儿子那边瞥——那光裹着小安,像给深海里的孩子披了件星衣。
“爹!它怕这光!”小安的声音有点哑,却很坚定,“你们帮我挡着,我来开道!”
没有时间犹豫。相柳喉间滚出一声啸,冰剑往地上一拄,剑罡裹着他的妖力涨成条冰龙,死死缠住最粗的那根触手——龙身一拧,竟把触手往旁边扯,给小夭腾了空隙。小夭咬破指尖,精血往最后两张符箓上抹,金光“轰”地炸开,把涌来的邪流和怨灵都挡在外面,光罩上的裂缝反而补住了些。
小安把海魂晶贴在胸口,踮着脚举高,像是要把全身的劲都灌进去。蓝光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慢慢扩成个圆,像把小太阳捧在手里——光扫过的地方,怨雾像被晒化的霜,滋滋响着退开;沉船朽木上沾了点蓝,竟隐隐泛了点生机,不再是死气沉沉的黑;连那些躲在骸缝里的怨灵,都尖叫着往暗处钻,根本不敢靠近。
怪物被光照得狂躁,却又不敢往前冲——它的触手往光里探了半寸,就冒起黑烟,疼得它猛甩身子,巨口喷着邪流,却全被蓝光挡在外面,连小安的衣角都没碰到。
“走!”相柳抓住机会,一把攥住小安的手腕,小夭紧随其后,三人踩着骸山的缝隙往外冲。冰龙还在缠着触手,金光罩挡着怨灵,小安举着的蓝光像把钥匙,前面的怨雾自动让开条路,连脚下的沙都没那么硌脚了。
小安的脸越来越白,举着晶的手开始发颤——维持这光太耗劲,他能觉出自己的灵力在往晶里流,像被抽走的潮水。可他没松手,咬着牙跟着爹娘跑,耳旁的风里,还能听见海魂晶轻轻的颤,像在跟他说“再撑会儿”。
等冲出骸山范围,身后的尖啸已经远了。三人扑到藏渊蜃贝的礁石后,相柳先把贝壳打开,小夭抱着小安往里钻,刚坐稳,小安的手就松了,海魂晶滚到膝头,人软软地靠在她怀里,睫毛上挂着汗,却没哭,只是小声哼了句“娘,不疼”。
相柳跟着进来,剑“当啷”掉在贝底,他背靠着贝壁滑坐下来,指缝里还沾着血,却先伸手去摸小安的脉——还好,只是灵力耗空,没伤到根本。小夭赶紧掏出“守神丹”,捏碎了混在温水里,用小勺喂进小安嘴里,指尖擦过他发烫的脸颊,心疼得不行。
贝外的水流慢慢静了,相柳把掌心的两枚碎片放在一起——蓝光缠在一块儿,像两个久别重逢的小家伙,转着圈儿,连贝里的空气都暖了些。他看着昏睡的小安,冰蓝眼里没了战斗时的冷,只剩软下来的疼:“这孩子,比我们想的要刚。”
小夭点点头,把小安往怀里抱得紧些:“可这光太耗他了,下次不能再让他这么拼。”
渊蜃贝慢慢往深海滑,外面的黑又浓了些,归墟海渊还在前面等着,谁都知道后面的路更难走。但相柳摸着掌心的碎片,看着妻儿的脸,突然松了点劲——之前是他们护着小安,现在,这孩子也成了他们的光。只要这光还在,再深的黑暗,总能闯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