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安堂哥!
江清沅差点惊呼出声。
不过她立刻紧紧闭上了嘴巴。
江云安是江清沅大伯的儿子,也是大伯最看重的长子。
不过这个“长子”并没有继续大伯的家业,而是在解放前夕瞒着一家人偷偷跑去闹革命了。
那时候江清沅还小,什么也不知道。
她之所以认得这位堂哥,是解放后江云安曾经回家了一趟。
那时候大伯,大伯娘已经携家带口出国去了,江云安寻不到家人,就找到了自己的二叔家。
当时江清沅都十二岁了,对于这位从来没有见过面的大堂哥自然很好奇。
堂哥和父亲在书房谈了什么她不知道,她只记得堂哥在家里没有待多久,临走时送了一个用贝壳粘的帆船给她。
那帆船现在还放在江清沅的空间里。
江清沅没有想到会在这里和大堂哥碰到。
还是以江蓝的身份。
她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位大堂哥,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眼看着一群人越走越近,江清沅下意识将身子一扭,脚下生风般朝财务处的方向走去。
看到她这样赵长河也没有在意。
他还以为是女同志见到领导紧张了呢。
他挡在江清沅的前面,与各位领导打了个招呼,然后也快步离开了。
江清沅走得飞快,内心只求大堂哥没有看见她,或者没有认出她。
却不知在她快步离开时,江云安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久久没有回神。
何芝给江清沅安排的工作主要有两项,一项是记录工厂各项开支,这包括工程进度开支,也包括其他岗位的开支,例如食堂用度。
除此之外,她还要负责月底公务报销的初审工作。
公务报销因为还不到时候先不说,但记录各项开支这真的是一项又繁琐又辛苦的工作。
每天那么多的细账都要从她的手里过,哪一样也经不起半点纰漏。
可以说何处长是真把江清沅当做重点培养对象了,一开始就把如此重要的工作交给了她。
而这样的结果就造成了江清沅一上岗就感受到了极大的压力。
这天晚上她回去的很晚。
哪怕下班的钟声早就敲响,可江清沅还留在办公室,在一盏油灯下仔细的看着之前的账目。
她必须尽早熟悉,尽快上手。
财务重地和其他部门都不太一样,所以它的位置并没有和其他科处一样放在帐篷区。
而是在靠近厂区大门的那一排平房中,专门腾了两间房给他们做办公室。
除了财务处,这排房子另外几个房间也都被占用了,里面存放着厂里的重要物品,属于仓库性质。
江清沅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但好在自从沈承平到岗后就组建了安保队,每天都会有几个小分队同时在整个厂区巡逻。
而大门口这一片更是有一个固定岗,二十四小时有人站岗。
因为知道安全有保证,所以哪怕天黑江清沅也没有害怕,而是打开下午时沈承平专门给她送来的手电,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沅沅。”
江清沅还没有走出几步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的身体一顿,然后停下了脚步。
该来的总是会来,逃也逃不过。
江清沅在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然后转头,向那隐藏在黑暗中的角落望去。
果然,她看到大堂哥江云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江清沅抿了抿嘴唇,还是乖乖走过去,叫了声:“大哥。”
听到这声大哥,江云安笑了。
他啧了一声,说:“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原来不是不认识,是故意躲着我啊!”
江清沅的脸顿时红了。
她低下头,讷讷无语,实在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江云安显然并没有准备难为这个小堂妹,他先是介绍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他说:“我是今年上半年刚调到云省来的,现在在省机械厅工作。这次来是来考察机械厂筹备情况的,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到了你。”
说到这儿,他才关切地问:“沅沅,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换了个名字?还有,我看了你的个人资料,你结婚了?”
江清沅望向这个可以称之为陌生的堂哥,心里思忖着要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
说实话,除了知道这人是自己堂哥外,江清沅对江云安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她只是在那天堂哥离开后,从父母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
堂哥当年离家后,就再也没有跟家里联系过。
大伯娘为此大病一场。
全家人都不知道他到底去哪儿了?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后来大伯他们一家全走了。
家里更是没有人再提起过大堂哥。
谁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他竟然回来了!
大堂哥回来的时候穿的是干部服,所以江清沅知道他一定是加入了革命。
但别的就完全不知道了。
父亲根本没提。
但此刻,江清沅觉得自己的情况没法再瞒,瞒也瞒不住。
别人不知道她的底细,大堂哥肯定知道的清清楚楚。
既然这样,就没什么可瞒的了。
于是她就把之前的经历跟江云安说了一遍。
当然,说的那些话多少有点真假掺半。
例如她没有说火是她放的,只说睡到半夜发现家里着火,慌里慌张从家里逃了出来。
至于为什么用了江蓝的名字,那自然是知道火起的不对劲儿,担心有人害她,所以就假借自家丫头的名义去了乡下。
其实江清沅这番话里漏洞很多,但她一时间也想不到更圆满的说法了。
好在江云安并没有在意那些,单知道自己堂妹受到如此欺辱就已经让他火冒三丈!
他当即就说:“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我明天就找人去了解江城那边的情况……”
“别!”江清沅拦住了他。
“哥,我结婚了,用江蓝的名义。”江清沅说道。
江云安满腔的愤怒,满肚子的话顿时全都被这句话给噎了回去。
堂妹结婚了,用别人的名字。
为了安定的生活,她不想再追究已经发生的事情。
哪怕因为那些事,让她的家没了,让她差点没了命!
理解了江清沅话里的意思后,江云安心里更加愤怒了!
与愤怒同时涌上心头的,还有浓重的自责。
当初离开家加入革命后没有多久,江云安就接受了组织的派遣,成为了一名地下工作者。
因为这个身份,他一直无法和家里联系。
哪怕后来革命胜利了,因为没有接到解禁命令,他也无法恢复身份。
这也是为什么离家十几年他都无法归家的原因。
回江城,是在江云安刚刚接到由地下转为地上的命令,还没有到单位报到的时候。
其实事先他已经知道了父母离开的消息,只不过还是想和二叔见个面。
那天二叔与他谈了很多,倒也没有指责当初他的离家出走。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二叔对江云安说,希望他以后不要再和家里联系。
甚至跟他说,以后不用姓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