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到冯小凡刚进入到十万大山内,距离十万大山数百公里,密林深处。
孔吉悬浮在离地数尺的空中,暗金色的眼眸冰冷地扫视着下方狼藉的林地。折断的树枝、翻起的草皮、还有地面一个明显是高速撞击形成的小坑——一切都指向目标曾在此短暂停留。他缓缓降落,银灰色的合金战靴踩在松软的腐殖土上,悄无声息。
他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几片散落在撞击坑边缘、反射着微弱天光的黑色合金碎片。他俯身,用覆盖着薄薄能量层的手指捻起一片,这合金的强度并不高。旁边一棵粗壮大树的根部,残留着一滩酸腐气味的不明污迹。
“交通工具…和晕眩生理反应?还是受伤了?”孔吉低语,声音毫无波澜,如同冰冷的机械合成音。他抬起头,视线仿佛穿透了层层叠叠的树冠,投向那理论上覆盖全球的巡天法器网络核心。
“调取坐标:北纬xx.xxxx,东经xx.xxxx,时间:目标进入十万大山前约一刻钟。视觉记录,钻石级统领权限。”
无形的意念指令瞬间发出,连接着亚特蓝蒂斯深埋于月球地核深处的庞大信息处理中枢。然而,反馈回来的只有一行提示,该区域于指定时间内并没检测到高速移动目标,存在区域检测时间差。”
“果然。”孔吉指尖微动,那几片小电驴的碎片被无形的力场包裹,收入他战甲腰侧一个微型的次元收纳格中。“能躲避‘天眼’的窥视……有意思。方向,南疆十万大山核心区。”
他身体微微前倾,脚下地面无声龟裂,狂暴的能量即将推动他化作撕裂空气的流光。
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启动间隙——
嗡!
空间仿佛变成了粘稠的琥珀。孔吉保持着前倾的姿态,凝固在半空。他眼中暗金能量波动光芒瞬间僵直,所有的动作、能量运转,乃至思维,都被一股无法抗拒、无法理解的力量彻底冻结。
一个虚幻、扭曲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石子般荡漾着,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孔吉身旁。它只有半人高,形态模糊不清,时而像破烂的布娃娃,时而又如同纠缠的噩梦剪影,唯有一双占据了“脸部”大半位置的、闪烁着诡异蓝光的巨大眼睛,清晰得令人心悸。
噩梦娃娃的分神绕着凝固的孔吉飘了一圈,那双蓝宝石般的巨眼里充满了纯粹的好奇与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恶趣味般探究欲。
“啧啧啧……” 虚幻的身影发出细碎而飘忽的笑声,像是无数玻璃碎片在相互刮擦,“三眼族的钻石级战争傀儡?真是……古老的造物啊。” 它的爪子轻轻抬起,指尖几乎要触碰到孔吉那流淌着液态能量的战甲核心部位,带着一种想将其解剖开来的热切。
“千万年前,主人带着我去了‘那边’,错过了你们和天庭还有巫族的精彩大战,真是遗憾呢。” 它的声音忽高忽低,充满了追忆的惋惜,随即又变得兴致勃勃,“没想到,这次醒来还能捡到这样的‘活体标本’!好想拆开看看里面的‘灵魂’回路是怎么运转的呀,三眼神族的寄生原理是怎样的……”
分神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无尽空间,投向了十万大山深处那片被重重巫阵遮蔽的区域,红瞳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冷光。
“不过嘛……现在还不是时候。山里那群小巫崽子们,骨头还没硬起来,胆子也小得很。要是让你这钻石级的工具人闯进去,把他们的‘小惊喜’(指祖地传承)给搅黄了,那多没意思?” 打架要大家势均力敌才好玩啊,一方碾压式的取胜很没意思的,况且还有冯小凡这小子在,趁他还没真正觉醒让他玩玩也不错,嘿嘿。
“先让你去别处兜兜风吧。” 噩梦娃娃的分神嘿嘿一笑,虚幻的手指快速而诡异地结出一个印诀。那印诀由纯粹的精神力构成,复杂玄奥,散发着扭曲现实规则的波动。印诀完成的刹那,它如同被戳破的肥皂泡,“啵”的一声消失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空间凝固的“琥珀”瞬间融化。
孔吉眼中凝固的暗金光芒重新流转,前冲的姿势流畅地完成。轰!他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流星,以数十倍音速朝着“既定”的方向——南方疾驰而去,离十万大山越来越远。
只是,在他高速飞掠的视界里,下方葱郁连绵的原始雨林,不知何时已悄然变成了广袤无垠、反射着刺目阳光的连绵沙丘。他的方向,早已在无声无息间,被强行扭转,指向了那片黄沙漫天的——大食国。包括归元还有其他20个黄金战士的小队但凡接近南疆省都会受到噩梦娃娃的分神干扰。
时间线:接续冯小凡抵达巫族寨落两日内。
寨落边缘,一片被特意清理出的开阔石坪上,呼喝声与沉闷的撞击声不绝于耳。
冯小凡成了整个巫族年轻一代最炙手可热的“磨刀石”。巫咸和巫甜甜这对兄妹,几乎成了他的专属向导兼“经纪人”,带着他穿梭于各个小型的演武场和寨中空地。
“小凡兄弟,这是我堂兄巫烈,大巫境初期,一手‘焚山熔岩掌’在我们年轻一辈里可是数得着的!”巫咸热情地拉着一个赤膊上身、肌肉如同烧红烙铁般泛着暗红色的精壮青年。
“小凡哥,这是巫雨姐姐,巫师境巅峰,控水之术可厉害了,寨子里浇地的活都归她管!”巫甜甜则拽着一个气质温婉、但眼神锐利如刀的女子。
冯小凡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一抱拳见礼。巫族人的直爽和对他实力的认可(尽管这认可带着巨大的震惊——得知他觉醒才二十天时,所有人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让他颇有好感。每一场切磋,无论对手是巫师境还是大巫境,他都认真对待,点到即止。他像一块巨大的海绵,在战斗中飞速吸收着巫族传承千年的战法精髓,无论是力量的爆发技巧、战体的运用法门,还是那些带着蛮荒气息的近身搏杀术,都让他眼界大开,体内《九霄引雷真解》的运转也越发圆融灵动。
大部分战斗都结束得很快。冯小凡那远超同阶的雄浑巫力,对巫师境的战斗都游刃有余。往往只是简单的拳掌相交,对手便被那沛然莫御的巨力震得气血翻腾,连连后退,胜负立判。
直到巫咸站到了他对面。
这位冯小凡最早认识的巫族族人,此刻眼神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恳求。他深吸一口气,巫师境中期圆满的巫力毫无保留地爆发开来,肌肉贲张,皮肤下隐隐有古铜色的巫纹浮现,整个人的气势拔高了一截。
“小凡兄弟!”巫咸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知道你很强,强得离谱!但……请用全力!让我看看,我和真正的‘妖孽’之间,到底隔着几座山!我想知道……我巫咸的极限在哪里!”
周围的喧嚣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围观的巫族青年,包括巫甜甜,都屏住了呼吸。他们知道巫咸的骄傲,也知道这个请求意味着什么——那是用身体去丈量绝望的距离。
冯小凡脸上的轻松敛去,他看着巫咸眼中燃烧的、近乎虔诚的战意,沉默了一瞬,缓缓点头,冯小凡也激发巫族战体,两人都用战体互相使用各自的巫族战法对战,两人打得畅快淋漓,打了十几分钟,两人各怼了一拳,分开两地站立,巫咸说道:小凡兄弟,来吧!冯小凡会意“好”。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爆发,没有炫目的能量光芒。就在“好”字落下的瞬间,冯小凡的身体仿佛在原地模糊了一下。
不,不是模糊!
是纯粹到极致的速度!超越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巫咸只觉得一股无法形容的、令自己感到恐怖压力骤然降临!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御姿态,因为他捕捉不到冯小凡的移动位置,视野就被一只无限放大的拳头占据!那拳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快得连残影都未曾留下!
轰——咔嚓!
如同陨石撞击大地!一圈肉眼可见的白色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猛然炸开,卷起漫天尘土碎石!距离稍近的几个巫族青年被气浪掀得踉跄后退。
巫咸的身影消失了。
石坪边缘,一棵需十人合抱、树龄不知几千还是万年的巨大铁木古树,在剧烈的震颤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在它粗壮无比的树干中央,赫然出现了一个深深嵌入的人形凹坑!裂纹如同蛛网般从坑洞四周蔓延开去。
凹坑深处,巫咸整个人呈大字型嵌在木头里,口吐白沫,翻着白眼。他努力地翕动了一下嘴唇,挤出几个带着血沫的字:“好……快……够……劲……” 头一歪,彻底晕厥过去。
“哥——!”巫甜甜的尖叫带着哭腔,像只受惊的小鹿般冲了过去。一番手忙脚乱的探查,发现巫咸虽然看起来凄惨,但筋骨内脏并无严重损伤,纯粹是被那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和高速冲击震晕了,这才松了口气,随即对着树洞里昏迷的哥哥又气又急地跺脚:“叫你别作死!叫你别作死!小凡哥是能跟巫王过招的!你偏要试!这下舒服了吧!”
周围的巫族青年们鸦雀无声,看向冯小凡的眼神彻底变了。如果说之前是震惊和佩服,现在则多了一种面对洪荒巨兽般的敬畏。在这里巫师境战力第一的巫咸,在全力出手的冯小凡面前,竟连一招都撑不住!
冯小凡也有些无奈地摸了摸鼻子,他觉得自己已经收力了……看来对力量的精细控制还需要加强。
这并未吓退所有挑战者。很快,真正的大巫境高手站了出来。这些浸淫巫道数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战士,根基扎实,战体强悍,战斗经验更是丰富无比。冯小凡终于感受到了压力。
石坪上,人影翻飞,气爆声连绵不绝。冯小凡不再留手,《九霄引雷真解》全力运转,体内巫力奔腾如大江大河,拳脚间电光隐现,带着风雷之势。他与数名大巫境初期、中期的高手激烈交锋,打得石坪寸寸龟裂,劲风刮得远处观战者脸颊生疼。大多数战斗都打得难分难解,最终以平手或冯小凡略占上风结束。
唯有最后两位出手的大巫,让冯小凡真正感受到了挫败。那是两位须发皆有些斑白的老者,气息沉凝如渊似岳,举手投足间引动周遭天地灵气,形成压迫性的力场。他们的巫力质量极高,战体更是锤炼得如同神铁,冯小凡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拳头轰击上去,竟发出沉闷的金铁交鸣之声,反震之力让他手臂发麻。这是两个一只脚都已踏入巫王境门槛的准巫王!
数十回合后,冯小凡终究在绝对的力量底蕴和对天地之力的掌控上稍逊一筹,被其中一位老者一记势大力沉、引动地脉之力的“撼山拳”震得气血翻腾,连退十几步才稳住身形,主动认输。另一场则是在对方精妙绝伦的控火巫法形成的滔天火域中,被逼得捉襟见肘,最终落败。
虽然败了,但冯小凡眼中战意更盛,收获巨大。而整个巫族年轻一代,乃至那些大巫们,看向他的目光已不仅仅是佩服,更带上了一种认同和隐隐的期待——一个刚觉醒血脉二十天的“外人”,就能与他们族中顶尖大巫抗衡,甚至逼得准巫王全力出手!这是何等的妖孽!他身上,可能承载着巫族重新崛起的希望!
远处一座高耸的吊脚楼上,巫无量和巫无天并肩而立,将石坪上的一切尽收眼底。看着冯小凡在战斗中飞速成长,看着族中青年被激发出的昂扬斗志,两位巫王饱经沧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长久以来未曾有过的、发自内心的欣慰笑容。巫无量粗糙的大手重重拍在栏杆上,震得木屑簌簌落下:“好!好小子!有他在,此番传承,希望更大了!”
巫无天深邃的目光望向寨落深处那被重重迷雾笼罩的山峰方向,低语道:“快了……就快了……”
时间:两天后,清晨。
当第一缕晨曦刺破十万大山厚重的云层,整个巫族寨落早已苏醒,弥漫着一种神圣而肃穆的气氛。
所有的木屋门都敞开着。无论男女老少,每一位巫族人都换上了自己最庄重、洗得干干净净的巫族传统服饰。深沉的靛蓝、厚重的赭红、神秘的玄黑,交织成一片古老而凝重的色彩。他们的脸上,用特制的、散发着淡淡草木清香的靛青色药水,绘制着繁复而神秘的巫纹,这些纹路仿佛活物,在晨光下隐隐流动,沟通着血脉深处的力量。
冯小凡也换上了一身崭新的巫族猎装。深青色的布料坚韧而舒适,裁剪合体,衬得他身形挺拔如松。袖口和衣襟处用银线绣着简约的雷霆纹路,这是巫甜甜特意为他赶制的,既符合巫族风格,又隐含了他掌控雷霆之力的特征。他的脸颊两侧,也被巫甜甜用同样靛青的药水,画上了两道如同闪电般的简洁纹路,平添了几分野性和神秘。
寨子中央最大的祭祀广场上,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所有族人都按照辈分和实力,肃穆地站立着。广场中央,一座由巨大黑色岩石垒砌而成的古朴祭坛上,已经摆满了祭品:整只烤得金黄流油的巨大兽腿、还带着露珠的奇异灵果、色彩斑斓的鸟羽、打磨光滑的玉石……散发着原始而虔诚的气息。
巫无天和巫无量身着最为隆重的巫王祭袍,袍子上绣满了日月星辰、山川河流以及各种洪荒巨兽的图案,色彩斑斓,充满了蛮荒的威仪。他们肃立在祭坛前,神情庄重无比。
巫无天上前一步,双手高举过头,口中开始吟诵古老而拗口的巫族祭文。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族人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与脚下的大地、头顶的天空产生了共鸣。随着他的吟唱,祭坛上摆放的祭品似乎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冗长的祈祷结束后,巫无天放下双手,转过身,面对着下方黑压压的族人。他的目光如同火炬,缓缓扫过每一张写满期待与坚毅的脸庞。
“族人们!”他的声音如同滚雷,在寂静的广场上炸响,“今天!是祖巫传承之日!是巫神荣光重临大地之日!更是我巫族,洗刷千万年蛰伏屈辱,重拾荣耀与力量的起点之日!”
他猛地握紧拳头,声浪陡然拔高,带着金石般的铿锵和一种压抑了太久的悲愤与渴望:“拿出你们最好的状态!敞开你们的心神!去迎接源自血脉源头的赐福!能得到多少,就看你们自己的意志与先祖的眷顾!但无论如何——”
巫无天的声音如同惊雷,震得空气嗡嗡作响:“从今往后,我们绝不再做那缩头乌龟!这天地间,当有我巫族咆哮之声!出发!目标——祖庭秘境!”
“吼——!”山呼海啸般的咆哮声从数千巫族人的胸腔中迸发而出,汇聚成一股冲破云霄的意志洪流!大地仿佛都在震颤!
在巫无天和巫无量的带领下,这支沉默而狂热的队伍,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缓缓离开了喧嚣的寨落,朝着后方那片被终年不散浓雾笼罩、散发着亘古苍茫气息的原始密林深处进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