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青石板被黑焰烤得发烫,顾昭跪在地上,掌心的判官笔突然泛起温润的玉光。
识海里那座镇魂殿的飞檐下,原本被红绳缠着的青铜笔架地崩断,一支流转着星河纹路的笔缓缓浮起——轮回笔,终于醒了。
你在发什么呆?拓跋宏的黑芒再次穿透他右肩,这次顾昭没躲,反而笑出了声。
血珠溅在轮回笔上,笔身骤然绽放出比金墨更炽烈的光,他能清晰听见因果线在耳边簌簌作响,像极了现代战术沙盘上那些交错的红蓝箭头。
拓跋宏。顾昭撑着笔杆站起,轮回笔的笔尖悬在虚空,三日前戌时三刻,你在漠北狼山被雷火劈成了灰。
墨迹未落,拓跋宏的瞳孔骤缩成针尖。
他能看见自己的指尖正在变得透明,像是被无形的手一点点擦去存在——那是因果逆转的力量在啃噬他的灵体。你竟敢用轮回笔改写天命!他的龙纹玄袍开始翻涌黑雾,声音里透出从未有过的恐慌,这是地府禁术!你会被法则碾碎!
战场突然陷入诡异的寂静。
原本举着刀冲上来的北魏死士们集体顿住,有人抓着自己的脑袋尖叫:将军不是三天前就死了吗?有个老兵跪在地上痛哭:我明明埋了他的断剑......黑炎龙的龙吟也弱了几分,龙鳞间渗出暗红的血珠——那是被篡改的因果在反噬。
好机会!白起重甲上的血渍还在往下滴,他握着染血的玄铁剑冲进敌阵。
这尊杀伐之神转世的阴将,每一步都震得地面裂开蛛网纹,剑锋扫过的地方,死士们的武器纷纷落地,竟像是突然忘了自己为何而战。尔等本该随逆贼共死!他的吼声里裹着阴雷,三招之内便砍翻了敌阵前的旗手。
另一边,韩信的羽扇划出银白弧光。
他身后的阴兵们本是半透明的身形,此刻却凝实得能看见甲胄上的刻痕——那是顾昭之前用孟婆汤化解冤魂怨气时,特意保留的战魂记忆。左军退三十步,右军结北斗阵!他的声音混着阵法共鸣,阴兵们立刻如臂使指地包抄上去,将北魏主力困在中间。
顾昭。
冰冷的声音从头顶炸响。
顾昭抬头,只见黑白无常踩着阴云降临,白无常的哭丧棒挑着锁链,黑无常的鬼面在黑雾里忽隐忽现。你以轮回笔乱因果,触了地府大忌。黑无常的声音像生锈的铁链摩擦,此战若不胜,你真灵永坠轮回,再无转世之机。
顾昭望着远处被阴兵围杀的敌军,又看了眼正在疯狂修补灵体的拓跋宏,突然笑了。
他舔了舔唇角的血,轮回笔在指尖转了个花:若胜了呢?
若胜......白无常的白帽地落下,露出底下苍白的脸,你便是阴帝。
话音未落,天地间突然卷起黑风。
拓跋宏的灵体重新凝实,他的眼眶里冒出幽绿火焰,双手按在龙首雕像上时,整座祭坛都在轰鸣。我用十万北魏遗民的血祭养龙脉,用百年怨气温养黄泉引!他的声音像无数冤魂在同时嘶吼,你以为一支破笔就能......
你错了。顾昭打断他,轮回笔的笔尖突然点向黑炎龙的七寸。
他盯着龙颈处若隐若现的因果线——那是连接拓跋宏灵体与龙脉的命门。
现代战术课上击其必救的理论突然在脑海里炸开,他勾起嘴角,你以为龙脉是你的依仗,可它何尝不是你的锁链?
墨迹随着他的动作落下:黑炎龙,即刻死。
黑炎龙的龙吟戛然而止。
它的龙目里先是闪过困惑,接着是剧痛——龙鳞开始片片崩裂,黑焰化作黑烟消散,露出底下泛着青灰的骸骨。
龙脉所在的地缝里传来闷响,像是大地在呕吐,原本支撑拓跋宏的阴气如退潮般倒灌回去。
不——!拓跋宏的灵体开始剧烈震颤,他伸手想去抓龙首雕像,可指尖刚碰到龙纹,整只手就像被腐蚀的纸片般碎裂。我的龙脉......我的黄泉引......他的声音越来越弱,最后只剩一道虚影浮在空中,你不能......
我能。顾昭握紧轮回笔,笔锋上的金光几乎要刺破苍穹。
他望着拓跋宏逐渐消散的灵体,想起现代战术沙盘上那些被标记为关键节点的红点——因果,不过是更大的沙盘罢了。拓跋宏,你的命,归我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拓跋宏的虚影彻底消失。
战场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风卷着残旗猎猎作响。
白起提着剑走过来,盔甲上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主公,敌军降了。
顾昭点头,刚要说话,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他抬头望向天际线,瞳孔微微收缩——原本湛蓝的天空尽头,不知何时涌来一团黑云。
那云黑得反常,像是被无数冤魂揉成的棉絮,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猎户城压过来。
主公?韩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昭收回视线,将轮回笔收入识海。
他摸了摸肩膀上还在渗血的伤口,嘴角勾起一抹淡笑:准备休整。他望着那团越来越近的黑云,声音轻得像是说给自己听,新的麻烦,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