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地临淄城外，黏稠的血腥味像化不开的墨，混杂着焚烧尸体的焦糊气，在初春料峭的凉风中弥漫三里不绝，连路边的枯草都被染上了淡淡的暗红。城墙垛口还斜插着数十面断裂的楚军旌旗，发黑的旗面被硝烟熏得残破不堪，仅存的“楚”字边角卷曲，旗面沾染的血渍已凝成暗褐色的硬壳，随风猎猎作响时，仿佛还在低吟昨夜激战的惨烈。项羽身披玄黑鱼鳞重甲，甲叶缝隙里嵌着的敌军血痂尚未清理，未擦净的血珠顺着甲叶纹路缓缓滴落，砸在城门楼的青石板上，晕开点点暗红的印记，很快又被往来士卒的靴底碾成淡红的印记。他亲自攥着粗重的浸油麻绳，手臂上虬结的青筋突突跳动，将田荣的首级牢牢系在旗杆顶端——那首级双目圆睁，眼球因充血而布满蛛网般的血丝，干涸的血污糊住了半张脸，唯有嘴角那抹不甘的狰狞还清晰可辨，仅能从轮廓辨认出昔日齐地枭雄的模样。旗杆下方，两名赤裸着上身的士卒正用石灰浆反复刷白木板，刺鼻的石灰味与血腥味交织，他们手持狼毫蘸着朱砂，一笔一划写下“叛臣田荣伏诛”的告示，鲜红的墨迹淋漓如血，顺着木板纹路往下淌，滴在地面的血洼里，红得愈发刺眼。围观的齐地百姓缩着肩膀，像受惊的鹌鹑般挤在一起，有的低头疾走时不慎踩在血洼里，“噗嗤”一声溅起细小的血点，惊得慌忙踮脚躲闪，鞋帮上的血渍却愈发显眼；有的偷眼瞟过旗杆上的首级，刚与那圆睁的双目对上，便被身旁的同伴死死拽着衣袖拉走，苍白的脸上满是恐惧与敬畏，连大气都不敢喘。城门内侧的空地上，楚军士卒刚清扫完战场，收缴的戈矛、甲胄堆成三座丈许高的小山，阳光照在青铜兵器的刃口上，反射出森冷的寒光，晃得人眼睛发疼。龙且一身银甲未卸，甲缝里还嵌着三枚敌军的箭矢残片，其中一枚箭头穿透甲叶，在他肩头留下一道浅浅的血痕。他捧着折叠整齐的杏黄捷报大步走进帅帐，鎏金铜靴踏在地面的金砖上，发出“笃笃”的沉稳声响，脸上难掩胜券在握的喜色，声音洪亮如钟：“大王！田横那厮带着不足两万残部逃往城阳，沿途郡县望风归降，齐地十七城已尽数纳入版图，只剩几处山林有零星盗匪作乱，派个偏将带两千人清剿即可！此番北伐大获全胜，当摆庆功宴，宰三百头肥牛、酿千坛美酒，犒劳三军将士啊！”可他话音刚落，帐外便传来一阵踉跄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帐帘被蛮力撞开的“哗啦”声，一名信使连滚带爬地闯进来，身上的皮甲被划开数道口子，铜钉崩落了大半，胸前的护心镜凹下去一块碗口大的坑，边缘还嵌着半截箭矢的铁镞，显然是冲破层层阻碍才抵达此处。他扑倒在地时，膝盖重重磕在帅帐中央的金砖上，发出“清脆”的脆响，口中猛地涌出一口鲜血，溅在捷报一角，晕开一团暗红的血花。信使喉头剧烈哽咽，干裂的嘴唇翕动半晌，才挤出一句泣血般的呼喊，每一个字都裹着血泪，沙哑得如同破锣：“大王！彭……彭城破了！汉王刘邦纠集韩、魏、赵、代、塞五路诸侯，凑齐五十六万联军攻破都城！他们烧了您的寝宫，掠走了宫中美人和所有财宝，连您从咸阳带回的那批六国典籍——就是您特意命能工巧匠打造金柜珍藏的孤本，全被他们扔进火里烧了，火光映红了半个彭城夜空，连三十里外都能看见啊！”
项羽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如同被数九寒天的骤寒冻住一般，连眉梢的弧度都僵在原处，眼中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消散，便被滔天怒火彻底吞噬。他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孔大小，手中的虎头盘龙戟下意识下沉，“笃”的一声狠狠扎进青石地面，戟尖穿透坚硬的石板三寸有余，碎石飞溅着砸在帅案的青铜兽首上，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弹起的碎石屑溅到龙且脸上，他竟不敢抬手去拂。帐内的亲兵吓得纷纷垂首，脊梁骨直冒冷汗，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稍重一点就会引火烧身。唯有帐外的风卷着浓重的血腥味，从帐帘缝隙钻进来，搅得帐内的空气愈发凝重，连烛火都跟着瑟瑟发抖。项羽一个箭步上前，右手如铁钳般揪住信使的衣领，指节发力间，只听“咔嚓”一声，信使的衣领应声碎裂。他硬生生将身高七尺有余的信使提离地面，对方在他手中却轻如孩童，双脚悬空乱蹬，脖子被勒得青筋暴起，脸涨得像熟透的紫茄子，舌头都开始打卷。项羽的声线如同从九幽地狱传来，带着震得人耳膜发疼的怒吼，震得帐内烛火剧烈摇晃，灯影在墙壁上扭曲成狰狞的鬼怪，仿佛要扑出来噬人：“你说什么？再说一遍！钟离眜呢？我让他率三万精锐镇守彭城，加筑了三丈高的环城土墙、两丈宽的护城河，府库里的强弓硬弩堆得像山一样，他怎么敢让彭城失守！”信使被勒得肺里的空气都快耗尽，脸上的血色渐渐褪去，舌头僵硬地打着卷，艰难地喘息着，每一个字都断断续续，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汉……汉军人多势众，五十六万大军把彭城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钟离将军在城头死战三日，左臂被箭射穿，箭簇断在骨缝里；右腿被滚木砸伤，肿得像发面馒头；盔甲碎了三副，换第四副时连甲带都系不上……最后率数百残兵从西门杀开一条血路突围，至今不知所踪……城中守军……拼到最后一人，箭射完了用石头砸，石头用完了用拳头打，全……全没了啊！”
“刘邦！我誓杀你！”项羽猛地将信使甩在地上，信使的后背重重撞在帅帐的楠木立柱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口中再次喷出一大口鲜血，溅在立柱上，像绽开一朵妖艳的血花，随后便两眼一翻昏死过去。他的怒吼声震得帐顶木梁上的积尘簌簌落下，几枚松动的瓦片“啪嗒”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项羽反手抽出腰间的赤霄佩剑，剑刃映着烛火闪过一道寒芒，“咔嚓”一声劈在帅案上——那是用百年枣木打造的案桌，质地坚硬如铁，竟被他一剑劈成两半，断口处光滑如镜。上面的捷报、兵符和刚呈上来的齐地户籍册，尽数散落一地，其中一本户籍册刚好落在信使的血泊中，暗红的血渍迅速浸透了泛黄的纸页。范增急忙从诸将身后走出，枯瘦的手指死死按住项羽的手腕，拐杖头的铜套在地面上划出深深的刻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如纸，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大王息怒！此时暴怒无用！刘邦虽聚起五十六万联军，可那都是韩、魏等国的乌合之众，韩王信想夺回颍川，魏王豹惦记河东三城，赵王歇贪图淮北之地，各怀鬼胎，根本不是一条心！且他们刚破彭城，必然沉迷财宝美色，军营定然防备松懈至极。我军长途奔袭，若与他们正面硬拼，士卒疲敝恐难取胜，需用奇袭之计方能一战破敌！”项羽胸口剧烈起伏，玄甲下的肌肉绷得如铁石般坚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怒火，双目赤红如燃着的炭火，死死盯着范增看了半晌，眼中的暴戾才渐渐褪去，沉淀成刺骨的狠厉。他抬手抹去溅在脸上的血珠，指尖划过脸颊，留下一道暗红的血痕，声音冷得像冰窖里的玄铁：“亚父说得对！传我将令！留龙且率十万大军继续追击田横，务必斩草除根，彻底平定齐地，若让他逃了，提头来见！我亲率三万江东精锐骑兵，不带粮草辎重，只备三日干粮和水囊，星夜回师彭城！告诉弟兄们，谁先斩了刘邦，赏黄金千两、封万户侯，赐十名楚宫美人！此战，必让刘邦血债血偿，让那些诸侯知道背叛我的下场！”
三万江东铁骑皆是随项羽从会稽起兵的子弟兵，个个身经百战，听闻都城被破、家眷受辱，顿时双目赤红，眼中燃起熊熊怒火，不少人当场拔出腰间的战刀，朝着彭城方向怒吼，声震四野。他们在营中迅速集结，动作快如闪电：换乘最快的乌孙战马，这些战马皆是从漠北选购的良驹，日行千里不在话下；卸下多余的重甲，只穿轻便的皮甲，减少负重；腰间佩短刀、手中持长戟，马鞍旁挂着三日干粮和水囊，连头盔都来不及系紧系带，便翻身上马。“出发！”项羽一声令下，胯下乌骓马仿佛通人性般长嘶一声，前蹄扬起半丈高，率先冲出营门。三万铁骑紧随其后，马蹄声如惊雷滚过大地，踏碎了齐地清晨的寂静，连远处山林里的飞鸟都被惊得四散而逃。奔袭途中，骑士们几乎不休息，饿了便单手抓过干粮啃几口，坚硬的麦饼咯得牙龈渗血也毫不在意；渴了就对着水囊猛灌几口凉水，冰水顺着喉咙滑下，激得打个寒颤却愈发精神；困得实在睁不开眼，便咬一口随身携带的生姜，辛辣的滋味瞬间驱散睡意。不少骑士的马掌在碎石路上磨穿了，便撕下战袍下摆，裹上干草紧紧缠在马蹄上，继续前行；有的骑士不慎从马背上摔落，膝盖擦得血肉模糊，不等同伴搀扶便一骨碌爬起来，翻身上马继续赶路——没人愿意落后，没人敢耽误片刻，彭城的火光、家眷的哭喊，都化作催马前行的无穷动力。三日之内，奔袭千里，当他们抵达彭城以西的萧县时，东方刚泛起一抹鱼肚白，拂晓的晨雾如轻纱般笼罩着大地，将远处的彭城城郭晕染成模糊的黑影，唯有城中几处火光穿透雾气，隐约可见。而此时的彭城城内，正沉浸在胜利的狂欢之中，早已没了半分戒备。楚宫之内，刘邦摆下数十桌饕餮盛宴，案上摆满了从楚宫掠来的山珍海味：西域进贡的紫葡萄晶莹剔透，漠北的烤羊腿油光锃亮，江南的鲜鱼清蒸后撒上翠绿的葱花，热气腾腾香气四溢。他与韩王信、魏王豹等诸侯推杯换盏，酒液洒在锦袍上也毫不在意，反而拍着大腿高声吹嘘：“当年项羽在鸿门宴上饶我一命，如今我占了他的都城，拿了他的财宝，这就是天意！”殿内歌舞升平，楚宫的姬妾们被强令弹奏乐器，她们指尖颤抖，弹出的《阳春白雪》断断续续，错音百出，却被刘邦笑着称赞“有韵味”，还伸手去拉扯最漂亮的一名姬妾；街巷之中，联军士卒三五成群，有的扛着从百姓家抢来的绸缎、瓷器，有的抱着酒坛肆意狂饮，酒液顺着嘴角流下，浸湿了胸前的甲胄，醉醺醺地哼着小调；更有甚者因争抢一名楚宫侍女而拔刀相向，刀刃碰撞的“铿锵”声、伤者的哀嚎声、醉酒后的胡话声交织在一起，乱成一团。城外的军营更是混乱不堪，酒坛倒在地上滚得到处都是，有的还在汩汩流着酒液，酒香飘出数里；篝火余烬未灭，火星偶尔溅起，燎着了散落的干草，发出“噼啪”声却无人理会。岗哨的士卒要么趴在哨楼里酣睡，嘴角还流着口水，梦中都在念叨着“黄金”“美女”；要么聚在营门口服赌钱，铜钱碰撞的声响在晨雾中格外清晰，连营门都大敞着，连个放哨的人都没有，仿佛根本不用担心敌军来袭。
项羽勒住乌骓马的缰绳，胯下战马因连续三日奔袭而不住喘息，鼻孔喷出阵阵白气，在晨雾中凝成细小的水珠，四蹄在地上不安地刨着，扬起细小的尘土。他抬手抹去脸上的风霜与尘土，露出棱角分明的脸庞，目光如鹰隼般穿透晨雾望向彭城——城中数处火光冲天，那是联军士卒焚烧楚宫偏殿所致，跳动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将晨雾都染成了淡红；隐约传来的欢笑声、丝竹声，像尖锐的针一样扎进他的耳朵，每一个音符都透着肆无忌惮的嚣张。项羽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至极的笑意，那笑意未达眼底，眼中反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彻骨的杀意在翻涌，仿佛要将眼前的城池吞噬。他缓缓举起虎头盘龙戟，戟尖在晨雾中闪着森冷的寒光，直指彭城方向。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千钧之力，清晰地传到每一名骑士耳中，字字如冰锥刺骨，带着血海深仇：“将士们！那城里的贼寇，烧我们的家宅，抢我们的妻小，辱我们的亲人！他们喝着我们酿造的美酒，抱着我们的姐妹，还在嘲笑我们远在齐地！今日，随我杀进去，夺回彭城，血洗此仇！让他们知道，西楚霸王的怒火，他们承受不起！”“杀！杀！杀！”三万骑士齐声呐喊，声浪如惊雷炸响，震得晨雾都在颤抖，连脚下的大地都似乎在微微震动。项羽双腿一夹马腹，乌骓马长嘶一声，如一道黑色闪电率先冲出，马蹄踏过晨露打湿的草地，溅起细密的水珠，落在草叶上又滚落到地面。三万江东铁骑紧随其后，迅速排列成锋利的楔形阵，如黑色洪流般踏破晨雾，朝着彭城西门疾驰而去，马蹄声密集如鼓点，越来越近。守城门的两名汉军士卒正靠在城门洞下酣睡，一人怀里抱着半坛酒，酒液顺着坛口流出，浸湿了衣襟；一人枕着抢来的锦缎，嘴角还挂着满足的笑意，梦中都在嘟囔着“再赏我一个美人”。直到马蹄声如惊雷般从远处传来，他们才猛然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抬头望去，只见黑色的骑兵洪流已冲到近前，为首那员大将玄甲红袍，手持长戟，正是他们闻风丧胆的西楚霸王。两人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刚要张嘴呼喊“敌袭”，便被奔腾的铁骑踏成肉泥，鲜血溅满了朱红色的城门，顺着门板的纹路缓缓流淌，在地面汇成一小片血洼。
楚宫的宴会上，刘邦正与魏王豹划拳行令，他出了个“五”，却被魏王豹的“六”赢了，当即被魏王豹笑着灌下一大樽西域贡酒。辛辣的酒液呛得他剧烈咳嗽，眼泪都流了出来，脸上却满是醉意与得意，用袖子抹了抹嘴，高声笑道：“魏王，再来！等我派韩信率军北上，再灭了项羽那老匹夫，这楚地的富庶，咱们兄弟二一添作五，平分了！颍川给你，河东归我，如何？”魏王豹连忙举杯附和，眼中却闪过一丝贪婪——他早已觊觎楚地的粮草府库，那可是能养活十万大军的家底，只是碍于刘邦的威势不敢明说，只能假意奉承：“主公雄才大略，项羽根本不是对手，届时全凭主公分配！”就在这时，帐外突然传来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夹杂着汉军士卒的惨叫和战马的嘶鸣，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宫殿门外，连殿内的编钟都被震得嗡嗡作响。刘邦愣了一下，醉眼朦胧地拍着桌子怒斥，酒气喷得对面的魏王豹直皱眉：“哪个不长眼的在外面喧哗？扰了本王的雅兴！拖出去斩了！”话音未落，帐帘便被猛地掀开，樊哙浑身是血地闯进来，玄铁甲胄上插着三枚箭矢，其中一枚还在微微颤动，玄铁剑上的血珠顺着剑尖滴落，砸在金砖上发出“嗒嗒”声，在地面晕开点点暗红。他一把揪住刘邦的衣袖，粗糙的手掌因用力而攥得发白，指节都泛了青，声音因焦急而沙哑变形，像是被砂纸磨过：“主公！不好了！是项羽！他带着三万铁骑杀进来了！西门已经被攻破，楚军的前锋离宫门只剩百丈了！”刘邦手中的酒樽“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琥珀色的酒液溅湿了锦袍，浓烈的酒香与帐外飘来的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刺鼻难闻。他的醉意瞬间消散大半，瞪大双眼，满脸难以置信，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重重撞在身后的鎏金御座上，撞得御座上的珍珠串“哗啦”作响：“怎么可能！他不是在齐地吗？就算收到消息回师，至少也要走十日路程，怎么会这么快！难道他会飞不成！”
联军根本没料到楚军会如此迅速地回师，更没防备会在清晨发动突袭，顿时乱作一团，比没头的苍蝇还要慌乱。汉军士卒大多醉意未醒，有的抱着酒坛瘫倒在地上，被冲进来的楚军铁骑踏成肉泥，酒坛碎裂的声音与骨骼断裂声交织在一起，令人毛骨悚然；有的东倒西歪地寻找兵器，却因手脚发软，刚拿起戈矛便掉在地上，弯腰去捡时，后脑便挨了一记重锤，当场昏死过去；还有的直接吓得腿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嘴里喊着“饶命”，却还是被楚军骑士手起刀落，一刀斩下首级，滚落在地的头颅还睁着惊恐的眼睛。楚军铁骑如入无人之境，马刀挥舞间带起阵阵血风，每一次劈砍都有数十名汉军士卒倒下，鲜血溅在马身的甲胄上，凝固后形成暗红的斑块，更添几分狰狞。项羽一马当先，虎头盘龙戟在他手中如臂使指，只见他手腕一转，长戟横扫一圈，三名试图阻拦的汉军将领连惨叫都没发出，便当场被拦腰斩断，尸身轰然倒地，内脏流了一地，染红了地面的金砖。他目光如炬，在乱军中搜寻着刘邦的身影，口中高声怒喝，声震四野：“刘邦匹夫！给我出来受死！”韩王信听闻项羽杀来，急忙披甲持剑，率本部三万士卒在宫门外列阵抵抗，可他的士卒刚在营中站定，还没来得及搭弓上箭，楚军铁骑便已冲到近前。为首一名楚将大喝一声，策马直冲阵中，长戟刺穿了三名士卒的胸膛，硬生生撕开一个缺口。韩王信见状，咬牙提剑迎上去，却被对方的力道震得虎口开裂，长剑脱手飞出。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的亲兵队长拼死扑上来，用身体挡住了致命一击，长戟穿透亲兵的胸膛，离韩王信的心脏仅有寸许。韩王信吓得魂飞魄散，趁机翻身跳上一匹战马，打马便逃，连亲兵的尸体都顾不上管，仓皇向西逃窜。魏王豹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连盔甲都来不及穿，只裹了一件锦袍便连滚带爬地躲进马车，用锦缎蒙住头，浑身颤抖着念叨着“别杀我，我是被迫的”，牙齿打颤的声音在车厢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楚军士卒早已认出他的马车——那是他特意从楚宫掠来的鎏金马车，格外显眼。几名骑士策马围上来，手中的长戟撬开车门，一把将他从马车里拖了出来。魏王豹吓得浑身瘫软，像一摊烂泥般趴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额头磕在地上的血洼里，沾满了血污：“霸王饶命！是刘邦逼我出兵的，我对霸王绝无二心啊！求霸王看在我当年也曾劝过项羽善待诸侯的份上，饶我一命！”
刘邦在樊哙、夏侯婴等心腹将领的掩护下，跌跌撞撞地冲出楚宫。沿途的汉军士卒如丧家之犬般四处奔逃，有的甚至为了争夺狭窄的街巷逃生，挥刀砍向同伴，被踩踏而死的士卒不计其数，尸体堆积如山，几乎堵塞了道路，马蹄踏在尸骸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令人头皮发麻。项羽在乱军中一眼就看到了刘邦的车架——那是他当年亲自督造的御驾，车架用千年金丝楠木打造，镶嵌着数十颗鸽蛋大小的珍珠玛瑙，帷帐上用金线绣着龙虎斗图案，刘邦竟不知羞耻地拿来使用，连帷帐的系带都没换。他怒喝一声：“刘邦休走！留下命来！”随即策马直追，乌骓马速度极快，四蹄翻飞间卷起阵阵尘土，转瞬便追上了车架。项羽双腿夹紧马腹，丹田发力，猛地举起虎头盘龙戟，朝着车架的帷帐刺去。戟尖穿透厚重的锦缎，“噗”地一声深深刺在车架的横木上，火星四溅，距离刘邦的后背仅有寸许。冰冷的戟尖寒气透过衣料传来，刘邦吓得魂飞魄散，死死抱住车架的栏杆，牙齿打颤得说不出话来，后背的冷汗瞬间浸湿了内衬。夏侯婴见状，猛地抽了一鞭拉车的战马，马鞭抽在马背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战马吃痛，发出一声凄厉的长嘶，奋力向前狂奔，车轮碾过地上的尸体和兵器，发出“咯吱咯吱”的刺耳声响，鲜血顺着车轮缝隙流淌，在地上留下两道暗红色的痕迹，蜿蜒如蛇，一直延伸向远方。樊哙手持玄铁盾断后，他转身挡在车架后方，玄铁盾死死抵住楚军的追击，盾面被楚军的长戟刺得密密麻麻都是凹痕，有的地方甚至被刺穿，露出里面的木芯。一名楚军骑士策马冲来，长戟直指樊哙面门，速度快如闪电。樊哙侧身躲闪，长戟擦着他的脸颊划过，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瞬间流了下来，糊住了他的眼睛。他浑然不觉，反手一刀砍断对方的马腿，骑士失去平衡摔落在地，还没来得及爬起来，便被后续的马蹄踏成肉泥。樊哙身上又添了数处伤口，鲜血浸透了他的战袍，可他依旧死死守在车架后方，像一尊铁塔般挡住楚军的攻势，不让楚军前进一步，口中还高声呼喊：“主公快走！末将替你挡着！”
激战从拂晓一直持续到黄昏，夕阳的余晖将彭城城外的天空染成一片诡异的血红，与地上的鲜血交相辉映，分不清是天色还是血色，连空气都被染上了浓重的血腥味。鸿沟岸边，尸横遍野，汉军士卒的尸体层层叠叠堆积着，有的睁着双眼，面露不甘与惊恐，仿佛还在为逃生而挣扎；有的蜷缩着身体，双手死死攥着断裂的兵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还有的相互搂抱在一起，指甲深深掐进对方的皮肉里，显然是临死前还在互相残杀，争夺逃生的机会。河水被鲜血染成暗红色，黏稠如浆糊，水面上漂浮着残破的兵器、甲胄和尸体，顺流而下时相互碰撞，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连河水的流速都慢了许多。刺鼻的血腥味混杂着尸臭，在空气中弥漫，连远处山林里的野狼都不敢靠近，只有一群乌鸦在岸边盘旋，发出“呱呱”的凄厉叫声，不时俯冲下来啄食尸体上的腐肉，将尸体啄得面目全非。这场大战，五十六万联军死伤超过四十万，尸骸绵延数十里，从彭城西城门一直铺到鸿沟岸边，堵塞了鸿沟的河道，连渔舟都无法通行。刘邦带着樊哙、夏侯婴等数十骑残兵，仓皇向西逃窜，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去，可项羽率部依旧紧追不舍，如影随形，手中的长戟时不时就能刺到车架的尾部，惊得刘邦魂飞魄散。夕阳下，项羽的身影在旷野上拉得很长，他身披染血的玄甲，甲叶上的血渍已凝固成黑红色，手中的虎头盘龙戟映着晚霞，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他勒住乌骓马，望着刘邦逃窜的方向，眼中满是噬人的杀意，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响彻旷野：“刘邦，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将你擒杀，扒你的皮、抽你的筋，以报彭城之仇！”说罢，他一夹马腹，乌骓马长嘶一声，四蹄翻飞，继续向西追去，身后的楚军骑士紧随其后，马蹄声再次响彻旷野，如催命的鼓点，回荡在暮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