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休整后,队伍再次启程,向着西南方向那令人不安的黑暗漩涡行进。
越往那个方向走,环境变得越发诡异。
林木渐渐稀疏,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如同焦炭般的黑色枯树,枝桠张牙舞爪地伸向天空。地面覆盖着厚厚的、暗红色的苔藓,踩上去软绵绵的,散发出淡淡的腥甜与腐朽混合的气味。
空气中弥漫的星辰辐射愈发浓郁,形成了肉眼可见的、淡紫色的“星瘴”。
这星瘴不仅阻碍视线,更能侵蚀灵力,扰乱心神。修为稍低的星焰军士卒,即便服用了解毒丹药,依旧感到胸闷气短,脑海中不时闪过混乱的幻象。
苏星临不得不撑开一道以自身星辰之力构筑的防护屏障,将整个队伍笼罩在内,才勉强抵御住星瘴的侵蚀。但这无疑也加大了她的消耗。
“这星瘴……并非天然形成。”云瑾坐在马车内,指尖萦绕着一缕淡蓝色的神念之力,正在仔细分析星瘴的构成,“其中混杂了至少三种以上的星辰本源污染,以及……大量破碎、痛苦的灵魂残响。像是某种大规模献祭或折磨后,残留的能量场。”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强行解析这种混乱能量对他的神魂负担很大。
韩明远则走在队伍最前方,亲自开路。他伤势未愈,脸色也不好看,但每一步都迈得极其沉稳,长刀不时挥出,斩断前方拦路的、如同活物般试图缠绕上来的暗红色藤蔓。
“还有活物吗?”他沉声问道,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死寂的四周。
苏星临摇了摇头,神情凝重:“除了植物,感觉不到任何完整的生命气息。连微生物似乎都灭绝了。这里是一片……被星辰之力‘烧灼’过的死地。”
这种彻底的死寂,比之前的狼群围攻更让人心底发寒。
行进约莫两个时辰后,前方的景象陡然一变。
一片广阔无垠的、如同镜面般的黑色沼泽挡住了去路。沼泽上空,星瘴浓郁得如同实质的紫色帷幕,缓缓流转,遮蔽了所有视线。沼泽中零星矗立着一些扭曲的黑色石柱,如同墓碑。
最令人心悸的是,沼泽深处,隐隐传来无数细碎、重叠、充满无尽痛苦的哀鸣与低语,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听得人头皮发麻。
“是这里了……”云瑾撩开车帘,望着那片黑色沼泽,声音带着一丝压抑,“坠星渊的入口,或者说……外围屏障。那些声音……是被囚禁、折磨的星灵残响……”
苏星临能清晰地感觉到,秘境中的“小星”传递出极致的恐惧与悲伤,光球剧烈颤抖着,仿佛要熄灭。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再次启动【星轨推演】。
银色光轨在她意识中延伸,试图穿透星瘴,探明沼泽下的路径与危险。
然而,推演光轨刚一接触那浓郁的星瘴,便如同陷入泥沼,变得迟滞、扭曲,反馈回来的信息充满了混乱与噪音。
“干扰太强……无法精确推演。”苏星临蹙眉,“沼泽下方能量结构极其复杂且不稳定,遍布陷阱,盲目前进,凶多吉少。”
队伍停滞在沼泽边缘,一时陷入了僵局。
强行穿越,代价难以预料。
绕路?根据林啸的供词和“小星”的感应,这黑色沼泽环绕着坠星渊核心区域,范围极广,绕行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而且其他方向未必就比这里安全。
就在众人沉吟之际——
“嗬……嗬……”
一阵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如同风穿过裂缝的喘息声,从旁边一簇格外巨大的暗红色苔藓下方传来。
韩明远眼神一厉,刀尖瞬间指向那处:“谁?!”
苏星临抬手制止了他,她从那喘息声中,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星辰波动。
她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用星辰之力拂开那簇苔藓。
苔藓下方,赫然半埋着一具近乎透明的人形灵体!
这灵体下半身已经消散,上半身也布满了裂痕,如同即将碎裂的水晶。它有着类似人类的面容,但双眼的位置是两团微弱闪烁的星辉,此刻正用尽最后的力量,看向苏星临,嘴唇无声开合。
苏星临蹲下身,将一缕精纯的、毫无威胁的星辰之力渡了过去。
那残破的星灵得到这丝滋养,透明的身体稳定了一丝,眼中的星辉亮了一瞬。
它抬起几乎透明的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黑色沼泽的某个方向,那里矗立着三根呈品字形排列的、格外粗壮的黑色石柱。
“……三……星……柱……”断断续续的意念传入苏星临脑海,“……唯一……生路……踏……星辉……而行……”
“……小心……渊狱之眼……它在……看着……一切……”
意念到此戛然而止。
那星灵残体如同燃尽的烛火,星辉彻底黯淡,身体化作点点流光,消散在空气中。
它用最后的存在,为苏星临指明了方向。
苏星临沉默地站起身,望向那三根三星柱。
“它说了什么?”韩明远走上前问道。
苏星临将星灵指引的路径和警告复述了一遍。
“渊狱之眼……”云瑾咀嚼着这个词,脸色凝重,“恐怕是指坠星渊核心的某种存在,或者……监控法阵。”
“无论如何,这是目前唯一的线索。”苏星临目光坚定,“准备一下,我们按它指的路线走。”
她重新凝聚精神,将星辰之力聚焦于双眼,仔细审视那三根石柱及其周围的沼泽。
在浓郁的星瘴掩盖下,她果然发现,在那三根石柱之间,沼泽的水面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块几乎与黑色水面融为一体的、微微散发着纯净星辉的“踏脚石”!
这些星辉极其微弱,若非那星灵残体指引,根本难以察觉。
这是一条隐藏在绝境中的生路!
但同时,苏星临也感觉到,自沼泽深处,似乎有一道冰冷、漠然、如同看待蝼蚁般的意志,扫过了整个队伍。
渊狱之眼,已经注意到了他们。
前路,依旧是九死一生。
但至少,他们有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