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村脉稳固后的第七日，晨雾还没散透，魂归坡的护脉苗就出了怪事。苏晓蹲在田埂上，指尖刚触到苗叶，就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震动弹开——不是脉气流动的轻颤，是从地下三尺深的地方传来的沉响，“咚、咚、咚”，像有人用木槌在敲脉管，每响一次，护脉苗的根须就往土里缩半寸，叶片上的金纹也跟着暗一分。
“怎么回事？”苏晓赶紧摸出活灵册，册页刚贴近泥土，瞬间迸出刺眼的金光，原本静态的脉路图竟活了过来——连村脉的主脉像条醒着的绿蛇，在地下延伸出数条细枝，其中一条往西北荒山的方向钻得最急，枝梢缠着团朦胧的金雾，沉响正是从金雾里透出来的。更怪的是，脉路图边缘还爬着圈淡黑的纹路，像墨汁似的，正慢慢往主脉渗。
护园芽的光团从灵槐院飘来，尾巴上的淡金气不再柔和，绷得像根拉满的弓弦，直指西北荒山。光团里的灵纹忽明忽暗，还带着细碎的红光，像是在预警——苏晓伸手碰了碰光团，指尖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比上次遇到断脉石时还冷。
“晓丫头！快来看！”王爷爷的喊声从坡下传来。老人扛着锄头，锄柄上的柏木雕裂了道细缝，渗出淡绿的汁液，“刚在老井边发现的，水里漂着这东西。”他递过来片枯树叶，叶面上没有虫蛀的痕迹，却布满了黑色的纹路，和活灵册上的黑纹一模一样，凑近闻，还能嗅到股淡淡的腥气，像腐土裹着铁锈。
苏晓把树叶放在活灵册上，册页瞬间暗了半分，黑纹顺着册页爬得更快了：“这不是普通的枯叶，是‘脉腐叶’！老辈人说过，脉气被浊气缠上时，才会生出这种叶子，说明有东西在啃连村脉的根！”
话音刚落，刘二扛着桃木杆跑过来，脸色比纸还白：“晓丫头！王大爷！柳溪村的李柱来了，说他们村的护脉苗全蔫了，根须上还缠着黑丝，像蜘蛛网似的！”
李柱的身影很快出现在坡口，怀里抱着株快枯死的护脉苗，根须上的黑丝还在动，像活物似的往他手腕缠。丫蛋跟在后面，手里攥着片禾苗叶，叶尖卷成了筒，里面藏着只死了的土蜂，蜂身上也裹着黑丝：“苏姐姐，昨儿夜里田里响了一夜，早上就成这样了。老村长说，再不管，柳溪村的脉气就要断了！”
苏晓把活灵册展开，让众人看跳动的脉路图：“沉响和黑纹都指向西北荒山，那里肯定藏着脉气的源头，也藏着啃脉的东西。必须去一趟，要是让黑纹缠上主脉，两村的脉气就全完了。”
王爷爷摸了摸锄柄上的柏木雕，汁液渗得更急了：“去是要去，但得带足家伙。我回去取灵脉石碎末和艾草束，再叫上柳溪村的老村长——他手里有半块‘镇脉玉’，是当年护脉人传下来的，能挡浊气；刘二，你把桃木杆浸在灵泉里煮半个时辰，再缠上三层灵草绳，防着黑丝缠手；张婶，备些灵草糕和灵泉水，路上补灵气，再编几张灵草网，说不定能兜住那啃脉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两村的人在镇口汇合。柳溪村的老村长拄着柏木杖，杖头嵌着块淡绿的玉，就是王爷爷说的镇脉玉，玉面上裂了道缝，透着淡淡的黑气。身后跟着五个精壮的村民，每人背着竹篓，里面装着灵脉石碎末和晒干的灵草，竹篓边缘都缠着灵草绳，防止黑丝爬进去。
“这玉昨晚开始发烫，黑气就是那时候渗出来的。”老村长把镇脉玉凑到活灵册旁，玉面的黑气与册页的黑纹碰在一起，发出“滋啦”的声响，“荒山底下藏的不是普通浊气，是‘脉蚀浊’，专吃脉气的老东西，当年荒山野脉断了，就是这东西闹的。”
一行人往西北走，越靠近荒山，空气里的腥气越重。路边的野草不再沾金芒，反而裹着层淡黑的灰，踩上去“咔嚓”响，像踩碎了干硬的蛋壳。山脚下的小溪变了颜色，水成了淡褐色，水面漂着层油状的东西，沾到石头上，石头瞬间就黑了一块。
“不对劲，上次来还不是这样。”刘二用桃木杆探了探溪水，杆头的灵草绳瞬间蔫了，还缠着几根细黑丝，“这水不能碰，碰了就会沾浊气！”
老村长从怀里掏出个布包，里面装着晒干的灵槐叶，撒在水面上，灵槐叶立刻冒出淡绿的烟，水面的油状物慢慢散了：“走山路，别踩路边的土，跟着我的柏木杖走——杖头的玉能指脉道，脉道上的土是干净的。”
往上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山势突然陡了，路边的树木都成了枯木，树干上缠着密密麻麻的黑丝，像蜘蛛网似的，风一吹，黑丝飘起来，露出树干上的孔洞，里面是空的，还渗着黑汁。护园芽的光团突然停住，光团里的灵纹全变成了红色，尾巴上的淡金气对着前方的密林晃了晃——林子里飘着层淡黑的雾，雾里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无数条虫子在爬。
“都别动！”苏晓把灵草网分给众人，“把网披在身上，黑丝会顺着衣服往肉里钻。刘二，你用桃木杆打前面的雾，别让雾靠近；老村长，麻烦你用镇脉玉照路，玉光能散浊气。”
刘二握着桃木杆，往雾里捅了一下，杆头传来“咚”的闷响，像是碰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紧接着，雾里的“沙沙”声更急了，无数条黑丝从雾里钻出来，像蛇似的往桃木杆缠——刘二赶紧往后拽，杆头的灵草绳已经黑了大半，还在冒烟。
“是‘脉蚀虫’！”老村长的声音发颤，镇脉玉的光更亮了，“老辈人说，脉蚀浊凝结久了，就会变成这种虫子，专吃脉气，还能顺着脉路爬，只要有一条钻进主脉，两村的脉气就会被啃光！”
张婶掏出点燃的艾草束，往雾里扔了一把，淡绿的烟裹着黑丝，发出“滋啦”的声响，黑丝瞬间化成了灰：“快！用艾草烟熏！这些虫子怕灵草的气！”
众人赶紧点燃艾草束，烟雾在身前织成道绿墙，黑丝一碰到烟就缩回去。护园芽的光团趁机往前飘，淡金气在雾里炸开，露出了雾后的景象——一棵枯死的老槐树，树干裂着道两尺宽的缝，缝里缠着团水桶粗的黑浊，浊物里爬满了指甲盖大的虫子，正是脉蚀虫。更吓人的是，老槐树的根部嵌着块青石板，石板上的脉路图被黑浊盖了大半，只露出个角，上面刻着个模糊的“封”字，还沾着干涸的血迹。
“那石板是‘封脉石’！”王爷爷蹲在树旁，用灵脉石碎末蹭了蹭石板，黑浊“滋啦”一声退了半寸，露出更多的脉路图——除了连村脉和荒山野脉，还有三条虚线往更远的地方延伸，每条虚线末端都画着个小圆圈，像在标记什么。“当年护脉人用这石板封过脉蚀浊，现在石板裂了，浊物才跑出来的！”
苏晓摸出活灵册，往石板上一放，册页的金光与石板的绿光缠在一起，黑浊突然剧烈扭动起来，脉蚀虫像疯了似的往石板外爬：“得把石板里的封脉气引出来，才能重新封住浊物！王爷爷，您的柏木雕沾过连村脉的气，能当引；老村长，镇脉玉是护脉人的东西，也能当引；李柱，你把柳溪村的护脉苗根须剪下来，沾灵泉水，铺在石板上，能稳住脉气。”
分工刚定，青石板突然“咔”地裂了道缝，黑浊像条黑蛇，往苏晓的脚边窜来。护园芽的光团瞬间挡在她身前，光团里的灵纹爆发出刺眼的红光，与黑浊撞在一起，“轰隆”一声，光团暗了大半，还掉了些细碎的光粒，像在流血。
“护园芽！”苏晓赶紧摸出灵脉石碎末，撒在光团上，光团才勉强亮了些。老村长趁机把镇脉玉按在石板上，玉面的绿光顺着石板的裂缝往里钻，黑浊的动作慢了半拍；王爷爷将柏木雕塞进石板缝，木雕的汁液渗得更快，与绿光缠在一起，形成道淡绿的屏障；李柱和丫蛋把护脉苗的根须铺在石板上，沾了灵泉水的根须立刻冒出金芒，像无数条细线，把黑浊缠了起来。
“晓丫头！快用活灵册引封脉气！”王爷爷喊着，柏木雕又裂了道缝，“石板快撑不住了！”
苏晓将活灵册按在石板中央，册页的金光与石板的绿光、柏木雕的汁液、护脉苗的金芒缠在一起，形成个五彩的光茧。突然，光茧里传来阵沉闷的响声，比之前的沉响更响，“咚——”，青石板上的“封”字亮了起来，露出下面藏着的小字：“三脉连，浊物散；一脉断，万脉枯。”
“是护脉人的留言！”老村长激动地说，“三脉指的是连村脉、荒山野脉，还有……还有石板上的第三条虚线！只要把三条脉连起来，就能彻底封住脉蚀浊！”
话音刚落，光茧突然炸开，无数道金光往山顶飘去。众人跟着金光往上走，越靠近山顶，沉响越清晰，空气里的腥气也越淡。到了山顶，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块一人高的巨石立在中间，石面上刻着完整的脉路图，连村脉、荒山野脉，还有第三条虚线指向的“溪谷脉”，都在石面上亮着。巨石下的泥土里，渗出的金芒已经凝成了实质，像条小瀑布，往石缝里流，而石缝里，正缠着团比老槐树下更大的黑浊，浊物里的脉蚀虫，比指甲盖还大，正啃着巨石的纹路。
“就是这儿！”苏晓把活灵册放在巨石上，册页的脉路图与巨石的纹路完全重合，“只要让三条脉的脉气连在一起，就能激活巨石的封脉阵！王爷爷，您和老村长守住连村脉的气；刘二，你用桃木杆挡住脉蚀虫，别让它们靠近巨石；张婶，你带村民们用灵草网围出个圈，防止黑浊跑下山；我和护园芽去引荒山野脉和溪谷脉的气！”
护园芽的光团飘到苏晓身前，尾巴上的淡金气与巨石的金芒缠在一起。苏晓摸了摸光团，指尖传来温暖的触感——这次不再是凉意，而是护园芽在传递力量。她深吸一口气，跟着光团往巨石后的山洞走，洞里弥漫着淡金的雾气，地面上刻着条浅沟，沟里的脉气正往巨石的方向流，正是荒山野脉的主脉。
“荒山野脉的气还在！”苏晓赶紧用活灵册引气，册页的金光顺着浅沟往里钻，荒山野脉的脉气像条被唤醒的金龙，顺着浅沟往巨石流去。可刚流到洞口，突然停住了——沟里躺着块黑沉沉的石头，正是上次柳溪村遇到的断脉石，石头上缠着层黑浊，正往脉气里渗。
护园芽的光团对着断脉石撞去，光团与黑浊撞在一起，发出“滋啦”的声响，黑浊慢慢散了。苏晓趁机把灵脉石碎末撒在断脉石上，石头“咔”地裂了道缝，里面的浊气全散了，变成了块普通的石头。荒山野脉的脉气终于畅通，顺着浅沟往巨石流去。
与此同时，山下传来刘二的喊声：“晓丫头！快回来！黑浊要破网了！”
苏晓赶紧往山顶跑，刚到山顶，就看见黑浊已经冲破了灵草网，往柳溪村的方向窜去。老村长的镇脉玉裂了大半，王爷爷的柏木雕也快碎了，护脉苗的金芒已经暗得快看不见了。
“溪谷脉的气还没引过来！”苏晓急得满头汗，活灵册突然亮了起来，册页上的溪谷脉纹路指向山后的溪谷。她刚要往溪谷跑，护园芽的光团突然拉住她的衣角，光团里的灵纹指向巨石的石缝——石缝里藏着个淡绿的光点，正慢慢往石面爬。
“是溪谷脉的脉引！”苏晓赶紧把光点引到活灵册上，册页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金光，溪谷脉的脉气像条绿龙，从山后窜来，与连村脉、荒山野脉的脉气缠在一起，往巨石流去。
三条脉气同时撞在巨石上，石面上的脉路图全亮了起来，发出“轰隆”的巨响。巨石下的黑浊像被烈火焚烧，发出“滋啦”的声响，脉蚀虫纷纷化成灰。很快，黑浊就缩成了团小黑点，被巨石的金光吸了进去，石面上的“封”字重新亮了起来，比之前更耀眼。
沉响消失了，护脉苗的金纹重新亮了起来，活灵册上的黑纹也慢慢退去。老村长的镇脉玉虽然还裂着缝，但玉面的绿光更亮了；王爷爷的柏木雕不再渗汁液，裂缝里还冒出了新的绿芽。
“成了……成了！”刘二瘫坐在地上，桃木杆上的灵草绳虽然黑了，但杆头还亮着淡绿的光，“以后再也不用怕脉蚀浊了！”
丫蛋举着禾苗叶，叶面上的金纹比之前更亮：“苏姐姐，你看！禾苗叶又活了！村里的禾苗肯定也没事了！”
夕阳西下时，众人下山。山脚下的小溪又变回了淡绿色，路边的野草重新冒出绿芽，空气里的腥气也散了，只剩下灵草的清香。苏晓走在最后，回头望了眼山顶的巨石，巨石在夕阳下泛着金辉，三条脉气像三条彩带，在石面上缠在一起，往周边的林地扩散，形成张巨大的灵脉网。
护园芽的光团飘在她身边，尾巴上的淡金气不再紧绷，又变回了柔和的模样，还蹭了蹭她的手背，像是在撒娇。苏晓摸了摸光团，心里满是安稳——从清老井的浊根藤，到除柳溪村的断脉石，再到这次封脉蚀浊，每一步都险象环生，但只要两村人同心，只要护脉的信念还在，就没有守不住的灵脉。
回到镇里时，灵槐院的灵槐芽长高了半尺，枝桠上的灵纹与灵脉网的脉气呼应，泛着淡金的光；老井里的水也变甜了，水面还飘着层淡绿的灵气。王爷爷和老村长在镇口商量，要在山顶建个护脉棚，两村轮流派人看守，还要在巨石旁种上护脉苗和灵草，防止脉蚀浊再跑出来。
苏晓坐在灵槐树下，翻开活灵册，在新画的脉路图旁写下：“三脉连，浊物封；两村守，万脉生。”风顺着灵脉网飘来，裹着灵槐的香气、禾苗的清新，还有山顶巨石的金芒气息，往镇子里扩散——这是脉气的气息，是两村人的心意，是这方土地重新焕发生机的证明。
她知道，封浊不是结束，灵脉网还会延伸，还会有新的挑战等着他们。但只要护园芽还亮着，活灵册还在，两村人还同心，这方土地的脉气就会一直流动，那些关于守护的故事，也会在脉气的流转中，一直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