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向烽和何父一起去了县衙。有何父带着,向烽没递诉状,直接进了县衙里面。
很快,安平县令赵元便闻讯赶来。
赵元年纪约莫四十上下,面容清癯,见到何父,脸上立刻堆起客气的笑容,拱手道:
“何老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目光扫过何父身旁气度沉凝的向烽时,微微顿了一下。
何父起身回礼,开门见山:
“赵大人客气了。老夫今日前来,是陪我这位贤侄向烽,来讨个公道。”
他语气平和,却自带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向烽上前一步,对赵元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将昨日钱树勾结衙役,在乔迁宴上以私藏军械为名诬告自己,清晰陈述了一遍。
赵元听着,眉头渐渐蹙起。
他身为县令,对辖下胥吏的某些勾当并非全然不知,但通常只要不闹大,他也睁只眼闭只眼。
可如今这事不仅闹到了何父面前,牵扯的还是何家看重的人,更涉及诬告退伍兵士,且向烽还是上京那边递过消息说要照顾说,这就不能等闲视之了。
“竟有此事?!”
赵元面色一沉,显出几分怒容,
“光天化日,诬告良善,还是对有功之士,简直无法无天!来人,将那张老三,还有在押的钱树,一并带来!”
趁着衙役去提人的空隙,何父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似是不经意地提点道:
“赵大人,据那张老三昨日慌乱中所言,他似乎是受了王县丞的指派。而王县丞与贵地的王全镇长,听闻是堂兄弟?这其中会不会有牵连呢?”
赵元是何等精明之人,立刻听出了何父的弦外之音——这是在点明,此事背后恐怕还牵扯着清溪镇的镇长王全!
王全与他这个县令素来有些面和心不和,在地方上也有些势力。
若真是王全指使堂弟利用胥吏构陷向烽,那这事的性质就不仅仅是普通的诬告,而是官绅勾结,打压良民了!
赵元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很快,张老三和戴着手铐、面色灰败的钱树被带了上来。
张老三一见堂上端坐的何父和面色冷峻的县令,吓得魂飞魄散,不等用刑,便如同竹筒倒豆子般。
将王县丞如何受堂兄王全镇长请托,如何收受钱树好处,命他们去寻向烽麻烦,最好能把罪名按死,人也神不知鬼不觉处理掉最好。
还说自己收的银子都藏在家中,还没有花出去。
钱树在一旁听得面无人色,浑身抖得不停,他知道,自己这次是彻底完了,还把背后的镇长都给牵扯了出来。
赵元听完,猛地一拍惊堂木,怒道:
“好一个王全!好一个王县丞!身为地方官吏乡绅,不思造福乡里,竟敢勾结胥吏,诬陷良民,简直罪加一等!”
“来人,把王县丞和清溪镇镇长王全都给我抓来!”
衙役得了消息很快就去抓人,等王县丞和王全在堂上相遇,又看到跪着的张老三和钱树,两人都脸色惧惊。
王县丞到底是官场老油条,面对张老三的指控,面不改色的回话:
“大人,我和这向猎户无冤无仇,怎么可能指示手下的人去污蔑他呢?莫不是张老三胆大包天,假借下官之名,在外胡作非为?”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狠狠剜了张老三一眼,满是威胁。
张老三浑身一颤,脸色更白,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反驳。
王全见状,心中稍定,也立刻摆出镇长的威仪,对着赵元拱手,语气带着几分被冒犯的愤慨:
“赵大人!污蔑向猎户的事,我今天才知道。我乃清溪镇镇长,和向猎户从来都没有过龃龉,怎么会指使人污蔑他呢?更何况我和张老三以及他旁边这位小兄弟,也不熟悉啊。”
“倒是这钱树好像和向猎户嫌隙不小呢,之前水秀村的村长向我汇报野猪下山的事。就说他们一起打野猪,这钱树伤了腿,其他人却都没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记恨向猎户没保护好他呢?”
王全说完,似乎觉得不够,还继续补充,
“我听说这钱树的娘还看中向猎户做自家女婿了,不过没成。会不会是结亲不成,怀恨在心呢?”
钱树听到两人都将污水泼到自己头上,急得想要争辩。
却被王县丞一个阴狠的眼神瞪了回去,想到家人的安危,他最终像泄了气的皮球,瘫软在地,不敢言语。
堂上局面一时陷入了僵持。
王全心中暗自得意,他自忖与张老三、钱树并无直接联系,所有指令都是通过堂弟王县丞传达,如今王县丞矢口否认,赵元没有直接证据,定然奈何不了他。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何父,轻轻放下茶杯,发出清脆的磕碰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看向王全,语气平淡,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王镇长,你和张老三不熟还好说,但是和钱树不熟怕不是在说谎吧?他家妹子不是你儿子的小妾?我在水秀村可是都听村民说了,他家女儿特别受宠,经常送银钱回家呢!”
说完,何父不再看他,转而面向县令赵元,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赵大人,苦主在此,您也要听听苦主的话才是,方能明辨是非曲直。”
赵元立刻会意,目光转向一直沉稳立于一旁的向烽:
“向烽,你来说。”
向烽上前一步,对赵元拱手,声音清晰而冷静:
“回大人。草民与王全镇长、钱树等人,原本井水不犯河水。之所以招致今日之祸,根源在于一月前,草民无意间看到了王镇长与其子妾室钱秀的悖伦丑事。”
“其子妾室?!”
赵元闻言,瞳孔微缩,这可比普通通奸更加骇人听闻!
向烽继续道,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钱秀贪慕镇长家权势富贵,之前被一顶小轿抬进府成了镇长儿子的妾室。但是一个月前,草民在县城偶然看到钱秀和镇长举止亲密,还一起进了首饰店铺。”
“草民深知此等丑闻若传扬出去,不仅王家颜面扫地,更会玷污水秀村风气。为了村子的名声,草民只能暗中调查。”
“然而,”向烽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地看向面如死灰的王全,
“他们二人行事越发大胆,半个月前我在县城采买时,他们从客栈出来,和我迎面撞上。”
“钱秀和镇长见事情败露,当即就威胁我不准说出去,否则我一家老小包括岳父一家都没有好下场!”
“正因如此,”向烽声音沉凝,掷地有声,
“王镇长才会铤而走险,不惜动用其堂弟王县丞的关系,指使衙役,借着钱树诬告的由头,欲将草民构陷下狱,甚至可能杀人灭口!”
“其目的,就是要掩盖这桩翁媳通奸的家族丑闻,维护他虚伪的官声和摇摇欲坠的家宅!此等行径,可谓丧德败行,无耻之尤!还请大人明鉴,严惩不贷!”
向烽这番揭露,如同撕开了最肮脏的遮羞布,将王全和钱秀之间悖逆人伦、为保富贵不择手段的丑恶面目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已不仅仅是构陷,而是涉及伦常大罪的恶性掩盖行为!
“大人,这件事县城的客栈和首饰铺的人都能作证,如果大人有疑问,将人传唤来一问就知道了。”
赵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王全,怒喝道:
“王全!你身为朝廷命官,一镇之长,竟行此禽兽不如之事!为掩盖丑闻,更欲加害无辜,简直天理难容!本官若不严办,何以正纲常、肃清风气?!”
王全此刻已是魂飞魄散,瘫软在地,连辩解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知道,在如此确凿的指控和滔天的罪名面前,他彻底完了,等待他的将是身败名裂,甚至是极刑!
而一边的王县丞也傻眼了,明明王全之前只和自己说向烽和他家有过节,想要惩治一番,没想到竟然是人家撞破了他乱伦理的丑事。
这下再也不敢在糊弄了,连忙跪下来,
“大人,大人,下官并不知道王全这等丑事,是他打着亲戚情义来找我的,我不知道他们想要杀人啊!大人,都是下官愚钝,被小人蒙蔽!”
王县丞的哭求并未换来宽恕。县令赵元面色铁青,惊堂木重重拍下:
“王全身为一镇之长,悖逆人伦,与子妾通奸,更因丑事败露而构陷良民,意图杀人灭口,其行卑劣,其心可诛!数罪并罚,判斩立决,家产抄没,亲族流放!”
“王县丞,你身为朝廷命官,徇私枉法,助纣为虐,虽非主谋,但难辞其咎!革去官职,杖一百,流放三千里,遇赦不赦!”
“钱树,诬告良善,为虎作伥,杖八十!”
“衙役张老三,听从乱命,革去差役,杖六十,枷号一月,以儆效尤!”
判决已下,王全彻底瘫软如泥,被衙役如死狗般拖了下去。
王县丞面如死灰,钱树抖若筛糠,张老三亦是悔恨交加。
一场风波,至此尘埃落定。
向烽也知道赵元能下这么重的判决,都是看在何伯父的面子上。
案子顺利解决了,向烽准备在酒楼宴请何伯父,总不能让人陪自己折腾一番,还让人饿着肚子回去。
何父顺道把赵元一起叫上了,想给向烽牵线搭桥。赵元本来就对向烽很感兴趣,也顺势答应。
一群人在酒楼吃酒到天色微暗才结束,向烽酒力好,还能赶着马车把赵元先送回去,再驾车回村里。
到家的时间,天已经黑透了,把何伯父送回房间,和何群打了个招呼,向烽下回了房。
一推开房门,就被自己的小夫郎抓住,
“你又喝酒了!去告状还要喝酒?我都等你好久来了,等你回来和我说镇长是怎么倒霉的呢!”
向烽被云乐抓着两只胳膊晃,顺手就将人搂到怀里,“坏人都解决了,以后不用担心了。”
然后将今天县衙中发生的事都和云乐说了一遍,等云乐听到镇长的下场是抄家流放,先是一惊,而后重重点头,
“县令大人判的好!就应该这么判!黑心镇长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可算有报应了。”
“嗯,钱家估计明天也能收到消息,到时候钱秀的事也会爆出来,岳父估计会开村祠,将他们一家赶出水秀村。”
云乐点点头,
“今天我回家听我阿娘说了,说我阿爹已经在和村里几个族老商量了。钱家自己的族老原本还想争取,明天钱秀的事传出来,估计巴不得早点赶他们走。”
“明天别去村里了,就在家里吧?”
向烽摸了摸自己小夫郎的头,和他商量。
小夫郎还小,明天那些乱糟糟的场面不适合他看。
“我去看,回来和你说。”
“行,多看一点,明天回来仔细和我说说。你不会描述也行,我去找满哥儿,他还没走呢,这个热闹他肯定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