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里德站在一旁,看着分身与杀戮地狱之神酣战的背影,眼角眉梢都漾着笑意——那不是单纯的喜悦,是沉淀了千年牵挂的欣慰,像老树根终于等到枝头开花。
他望着分身挥剑时沉稳的姿态,面对强敌时无畏的眼神,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个曾经追着光粒跑、爱闯祸的小光团,终于真正长大了。身上多了份生死历练的厚重,少了份稚气,这对他而言,是比任何力量都珍贵的成长。
“你……”安斯里德刚想开口,便听见“咔咔”的声响——分身身上的厚重玄铁盔甲,随着他每一步挪动,都发出沉闷的碰撞声,在空旷的殿宇里格外清晰,撞得人心头发紧。
没人知道,这身盔甲之下藏着怎样的秘密。
当初邪术侵蚀的痕迹,是从指尖开始蔓延的:起初只是淡淡的黑纹,像冰冷的藤蔓悄悄爬上四肢,带着隐秘的灼烧感,他没在意,只当是修炼的反噬;直到那纹路顺着手腕缠上胳膊,再顺着脖颈爬上脸颊,带来刺骨的麻痒,他才惊觉这超级邪术的威力远超想象——那是足以毁灭一切的禁忌之力。
可他太想快点变强、快点救回真身了,只能日夜不休地苦修:掌心磨出厚茧,破了又结、结了又破,最后硬得像块老茧;经脉撕裂般的疼痛夜夜袭来,他咬着牙灌下疗伤药剂,第二天依旧准时打坐修炼。直到侵蚀再也藏不住,脸颊上的黑纹遮不住,他才将衣物化作硬邦邦的玄铁盔甲,从头到脚遮得严严实实,连指尖都没露出来。
从那以后,他便始终捂得密不透风,生怕真身察觉这份凶险。而安斯里德起初果然没多想,只当他是穿腻了旧衣、换个新鲜装扮,直到此刻看见他盔甲缝隙里隐隐透出的黑纹,结合他油尽灯枯、近乎透明的模样,才后知后觉地猜到真相——原来这“装扮”背后,藏着他独自承受的无数个痛苦日夜。
杀戮地狱之神最终狼狈逃窜,黑袍被剑气划得跟筛子似的,身影踉跄着撕裂空间,消失在宫殿尽头。
安斯里德收回目光,转身看向分身,眼神复杂难辨:有疼惜,有嗔怪,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生气,那份严肃像淬了冰的刀,直直落在分身身上。
即便分身如今已然成熟,能独当一面打败强敌,面对真身这般模样,依旧忍不住心头一凛,涌起本能的血脉压制感——眼前的人,终究是赐予他生命、护他长大的真身啊。
“我这……我没事……”分身被他看得有些发慌,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肩膀微微绷紧,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懦,全然没了方才对战时的锋芒,倒像个闯了祸被抓包的孩子。
可下一秒,安斯里德脸上的严肃瞬间消融,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控制的大笑,幅度极大,连肩膀都跟着微微颤抖,他一边摆着手,一边笑着开口:“不不不,我不是要怪你——”
笑声渐缓,他眼底却泛起湿润,伸手轻轻拍了拍分身的肩膀,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我是觉得委屈你了,独自扛了这么多,受了这么多罪,我不说你,也不怪你。”
安斯里德平日里冷静得近乎淡漠的脸庞,此刻被浓浓的笑意彻底弥漫,连眼角的细纹都透着暖意。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因年岁久远、历经沧桑而显得沉稳了些、话少了些,竟给分身留下了这般“严厉”的印象。
可回想往日里那些苦口婆心的道理,每一句都是真心实意,只为让他少走弯路、护他一世安稳。这份沉甸甸的牵挂,在沉寂了千年之后,此刻终于化作满心的疼惜与释然。
他抬手,指尖轻轻抚过分身盔甲的边缘,声音放得极柔:“把盔甲卸了吧,别捂着了,我看看你的伤。”
分身愣了愣,犹豫了一瞬,还是听话地抬手,周身微光一闪,厚重的玄铁盔甲瞬间消散,露出了底下布满黑紫色纹路的身躯——那些纹路像蛛网般缠满四肢,爬上脖颈,甚至蔓延到脸颊,与他近乎透明的皮肤形成刺眼的对比,看得安斯里德心头一揪,眼底的笑意彻底消失,只剩下浓浓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