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们哪里知道,我萧家的底蕴,比起西门家几百年的积累,还是薄了。
论起传承之古老,更是不及南宫家。
这第一的位置,坐得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啊。
他嘴角勾起一丝苦涩。
这城主府的威严,这表面的风光。
倒有七分是建立在我萧天南还活着,还坐在这里的基础上。
他比谁都清楚,霜月城其他几家,包括那些附庸。
敬畏的更多是他“悟道境巅峰”的实力和城主权柄。
一旦我倒下……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生寒。
萧家这看似煊赫的大厦,恐怕顷刻间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被群狼分食殆尽。
书房内,烛火噼啪一声轻响,拉回了萧天南飘远的思绪。
他缓缓转身,目光扫过垂手侍立的赵甲和孙集。
最终落向窗外南宫家,族地方向的夜空。
“南宫家……”萧天南开口,“排名虽居第三,却最是神秘难测。”
赵甲和孙集屏息凝神,知道大人正在告诉他们信息。
“他们家传的‘心蛊’之术,”
“诡异莫测,据说能掌控所有的家族子弟。”
“也正因如此,南宫家内部凝聚力极强,宛如铁板一块。”
“这才是他们立足的根本,比明面上的实力更让人……棘手。”
他微微停顿,
“古家炼器之术独步一方,北辰家的影遁秘术防不胜防。”
“徐家丹术维系着不少人情……各家皆有其依仗,不容小觑。”
“目前的平衡,看似稳固,实则……微妙而脆弱。”
他的眉头再次蹙起,
“而此刻,一个能让南宫家三位实权长老,尤其是心高气傲的南宫勖。”
“如此……卑躬屈膝的陌生人出现……”
“这会成为压垮平衡的那根稻草吗?”
赵甲和孙集面面相觑,不敢发言。
沉默片刻,萧天南似乎已有了决断,他看向两位最得力的下属。
“此事,暂且按兵不动。”
赵甲和孙集立刻躬身:“是!谨遵大人之命!”
但他们眼中有一丝询问。
萧天南知道需要解释,明确方向。
“其一,”他伸出第一根手指,“此人深浅未知,是敌是友难辨。”
“贸然接触,福祸难料,恐生不必要的事端,不如静观其变。”
“其二,”第二根手指伸出,他目光深邃,“南宫家态度暧昧不明。”
“他们如此低调又如此高调地引见此人,背后必有深意。”
“我们若反应过度,反而可能打草惊蛇,落入被动。”
说到这里,他语气加重,“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萧天南的视线扫过赵甲和孙集,带着告诫。
“眼下对我们威胁最大、最迫在眉睫的,依旧是西门家族!”
“不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数分散了注意力。”
他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
“我收到风声,西门家最近和‘黑沼’那边的人,似乎有所接触。”
“你们要把主要精力放在这上面,给我盯死了!”
“任何蛛丝马迹,立刻来报!”
“黑沼?”赵甲和孙集脸色均是一凛。
显然明白其中的凶险意味,齐声应道:“属下明白!定加派人手,严密监控!”
“嗯。”萧天南满意地点点头,挥了挥手。
“去吧,西门家的事,才是心腹之患。”
“是!属下告退!”
赵甲和孙集不再多言,恭敬行礼,悄然退出了书房。
并轻轻带上了房门。
书房内,重归寂静。
萧天南独自一人,再次踱步到窗边。
——————
徐家丹房偏厅,夜。
药石味混合着隐约的血腥气,挥之不去。
角落的寒玉榻上,徐荣面如金纸,昏迷不醒。
下身盖着的薄毯被隐约渗出的暗红浸透,触目惊心。
一旁是散落的染血布条。
柳氏瘫坐在榻边,云鬓散乱。
脸上涕泪纵横,精心描画的妆容花成一团。
她死死攥着儿子冰凉的手,肩膀不住颤抖,呜咽声格外刺耳。
“我的荣儿……我苦命的儿啊……”
徐明远在并不宽敞的偏厅里来回踱步。
他拳头紧握,指节发白,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
他几次想开口呵斥妻子的失态,话到嘴边,却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
最终只能狠狠一拳砸在身旁的立柱上,发出闷响。
就在这时,厅门被一股无形的气劲“哐当”一声推开!
家主徐山河龙行虎步地踏入,玄色家主常服下摆翻飞。
带进一股凛冽的夜风。
他面容阴沉如水,悟道境的威压毫不收敛。
充斥了整个偏厅,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寒玉榻上不成人形的徐荣,瞳孔微缩。
随即落在柳氏和徐明远身上,最终定格在柳氏那张凄惶的脸上。
柳氏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到徐山河脚边。
一把抱住他的腿,哭嚎声陡然拔高:
“家主!家主您终于来了!您要为我们荣儿做主啊!”
“他、他被人害得好惨!哪个天杀的下如此毒手!”
“竟、竟废了荣儿的根本啊!他可是你的侄子啊!”
“这让他以后怎么活?这是要绝我们这一支的后啊!”
“让我怎么活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
徐山河任由她抱着,身形纹丝不动。
脸上却没有丝毫动容,反而像是被这哭诉点燃了另一股怒火。
他冷哼一声:
“做主?哼!”
他猛地抽回腿,力道让柳氏踉跄了一下。
徐山河目光如刀,直刺闻声停步看过来的徐明远:
“我且问你!”
“徐荣为何会出现在城外四百里的茶铺?!”
“家族可有派遣他去那里的任务?!”
徐明远眼神闪烁,柳氏哭声一滞。
“说不出口?”徐山河忽然冷笑一声,右掌猛地向身旁的茶几一拍!
“咔嚓——”
茶几表面瞬间蛛网般裂开,却又被他掌心透出的无形气劲死死压住。
并未散架。
柳氏的哭声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