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那顶在沙暴中侥幸保存下来、为周明远队伍提供了唯一庇护的帐篷里,气氛却降到了冰点。
寒冷的一夜过去,随着太阳升起,温度迅速回升,而比温度回升更快的,是每个人喉咙里那火烧火燎的干渴感。
水,彻底告罄了。
战士们的水壶早已空空如也,倒过来也滴不出一滴水。
那几个原本还有些存底的水袋,也在昨晚和今天清晨,被优先分配给了几位年纪最大、身体最虚弱的专家,此刻也彻底瘪了下去。
专家们的水壶里,也只剩下最后一点点保命的底子,每个人都在极力克制着喝掉的欲望,因为谁都知道,喝完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压缩饼干就放在手边,却无人想去触碰。
在没有水的情况下,干燥的饼干如同沙砾,每吞咽一口都像是在用砂纸摩擦食道,痛苦不堪,反而会加剧身体的脱水。
绝望,如同帐篷外逐渐升温的空气,无声地渗透到每一个角落。
有人眼神呆滞地望着帐篷顶,有人不停地舔着干裂出血的嘴唇,有人则闭上眼睛,似乎在保存最后一点体力。
周明远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急如焚。
作为队伍的主心骨,他知道,此刻士气比黄金还宝贵。
一旦精神垮了,身体崩溃就是瞬间的事。
他强撑着站起身,尽管他自己的喉咙也干得冒烟,嘴唇上全是裂口,但声音却尽量保持平稳和有力:“同志们!都打起精神来!我们找到了补给站的帐篷,找到了物资,这说明我们的方向没错,大部队设定的点位是准确的!虽然电台暂时坏了,水也没找到,但这不代表我们没有希望!”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绝望的脸:“想想我们的任务!想想还在等着我们数据的后方同志!我们携带的资料,关乎国家未来的建设和发展!我们每个人,都是不可或缺的一环!现在放弃,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更对不起我们自己流过的汗水和付出的努力!”
他走到帐篷门口,掀开一角,指着外面初升的太阳:“天亮了!这就是希望!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气温再升高一点,我们分成两组,一组继续想办法修复电台,另一组扩大范围,继续寻找水源!沙漠里未必没有绿洲,没有暗河!只要我们不放弃,就一定有生路!”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和感染力,如同在即将熄灭的灰烬中投入了几颗火星。
最关键的是,这个时代的人们就是有着这样的信仰。
战士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板,专家们的眼中也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焰。
是啊,不能放弃!任务还没完成!
周明远心里也是压力大,没有人预料到会遇到沙暴,没有人会想到补给站会被埋,这一切的意外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就在帐篷内气氛凝重,周明远努力给大家鼓劲的时候,负责在帐篷外一处沙丘上警戒的战士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惊疑,气喘吁吁地报告:“团长!排长!外面……外面有情况!”
“什么情况?”周明远和周建国同时心头一紧。
“好像……好像有个人!朝着我们这边过来了!”战士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毕竟在这茫茫沙海,突然出现一个人,实在太诡异了。
“人?”周建国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喜色,“会不会是补给站的其他同志找过来了?”
周明远却比他冷静得多,眉头紧锁:“如果是补给站的同志,怎么会只有一个人?而且……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沙暴之后,他们完全迷失,补给站的人按理说根本无从寻找。
疑虑重重,但无论如何,必须搞清楚状况。
如果是需要救助的路人,那他们得救。
“走!出去看看!”周明远当机立断,带着周建国和几名持枪的战士,谨慎地走出了帐篷。
刺眼的阳光让他们眯起了眼睛。
顺着警戒战士指的方向望去,果然,在远处一片起伏的沙丘之间,一个渺小的人影,正朝着他们所在的位置,不紧不慢地走来。
那人的装扮十分古怪。
头上戴着宽檐帽,脸上围着厚厚的围巾,将容貌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腰间鼓鼓囊囊,不知塞了什么东西,使得身形显得臃肿。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双手提着的东西——那分明是……桶?!而且是四个!虽然距离尚远,看不太真切,但那熟悉的金属反光和提手的形状,让所有看到的人心脏都漏跳了一拍!
水!那是水吗?!
在沙漠深处,一个独行的、装扮怪异、提着疑似水桶的人……这情景太过诡异,超出了所有人的理解范围。
战士们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钢枪,枪口微微下沉,保持着高度警惕。周明远目光锐利如鹰,紧紧锁定那个越来越近的身影,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是敌?是友?还是……海市蜃楼?
那人似乎也发现了他们,脚步明显加快,变成了小跑,朝着帐篷直冲过来!
“站住!什么人?!”
一名战士忍不住,上前一步,厉声喝道,声音在空旷的沙漠中传出老远。
其他战士也迅速散开,形成了简单的防御阵型。
奔跑的身影应声停下,就站在距离他们几十米外的地方。
在所有人紧张、疑惑、期盼交织的目光注视下,那人缓缓放下了右手提着的两个铁桶,发出了沉闷的“咚”声。
然后,他抬起手,扯下了遮住大半张脸的围巾。
一张极其年轻、俊秀得仿佛不属于这凡尘沙漠的脸庞,暴露在炽热的阳光下。
皮肤是健康的白,五官精致如玉雕,尤其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剔透,此刻正带着笑意,望向为首的周明远。
紧接着,一道清朗、熟悉,却在此刻显得如此不真实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了周明远和周建国等人的耳中:“周叔叔,我来给你们送温暖了。”
周明远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睛瞬间瞪得滚圆,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愕与难以置信,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