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年的元宵节刚过,丰坪县御峰园里挂了整月的红灯笼还没来得及摘下,门框上的 “福” 字被早春的风卷得边角发脆。
严灵希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地钻进陈橙的保时捷卡宴时,还不忘回头朝陈默挥着肉乎乎的小手。
“舅舅早点回来带我玩呀!”
陈默笑着点头,目送姐姐陈橙的保时捷卡宴消失在路口,转身坐进了等候已久的黑色轿车 —— 副驾上,天顶星科技执行总监沃尔夫冈?施耐德早已将一叠厚厚的文件按顺序理好,日耳曼人特有的严谨在这份《沙渠市直升机厂项目进度报告》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每一页的边角都对齐得严丝合缝。
“boss,鄂省发改委的周主任已经在丰坪南山春天国际酒店等我们了,” 沃尔夫冈推了推银框眼镜,指尖在 “厂区初步规划图” 上点了点,“里昂昨天去沙渠市考察了配套基建,反馈说国道 G318的拓宽工程得加快,不然以后大型设备运输会受影响。”
陈默揉了揉眉心,指尖在文件上划过 “500 亿专项资金” 的字样。
作为天顶星科技明面上的 “掌门人”,他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份 “甩手掌柜” 的清闲背后,是政府对 “本国人主导” 的信任 —— 之前和工信部对接时,那位姓赵的司长就半开玩笑地说:
“不是信不过施耐德先生和绍瓦热先生,只是咱们龙国的军工配套项目,总得有个‘自己人’牵头,遇事好商量。”
轿车驶上丰坪绕城大道时,陈默望着窗外掠过的农田,想起第一次听肖敬提起沙渠市的模样。
这位江城市市长当时坐在他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捏着一份皱巴巴的《鄂省县域经济报告》。
“沙渠那地方,群山绕得跟铁桶似的,一条国道、两条高速、一条铁路加自己的小机场,但交通成本还是很高,前些年想引个矿泉水厂都没成,老百姓要么靠种茶,要么靠导游,年轻人都往江城跑。”
这个在龙国城市名单里连 “十八线” 都算不上的小城,会因为天顶星科技的运输直升机厂,变成全省乃至全国瞩目的焦点。
当里昂?绍瓦热第一次踏进沙渠市时,车窗外的景象让这位法兰西裔总经理忍不住皱了眉。
从江城出发,轿车在国道上颠簸了三个小时,沿途的山路蜿蜒得像条蛇,偶尔能看到挂着 “农家乐” 招牌的矮房,门口晒着的腊肉在风里晃荡;小乡镇的街道,也就两排三层高的商铺,服装店的喇叭里重复着廉价的促销曲。
“绍瓦热先生,您别急,咱们沙渠的空气是真的好!”
陪同考察的沙渠市招商局王科长搓着手,语气里带着几分局促。
“去年游客最多的时候,漂流景区一天能接待两千人,就是…… 就是冬天一到,就没什么人了。”
里昂掏出笔记本,在 “沙渠市基础条件” 下写了三个关键词:交通成本较高、产业单一、人口外流。
他跟着王科长去看拟选的厂区地块时,那片位于沙渠市西郊的荒地上,还长着半人高的野草,远处的山坡上能看到几座废弃的土坯房 —— 据说是十年前想建养鸡场留下的。
“这里距离市区有 12 公里,距离最近的变电站有 8 公里,” 里昂用脚踢了踢地上的石头,“如果要建生产车间,首先得拉一条 110 千伏的高压线路;还有排水,这里的土壤是红壤,雨季容易积水,得做地下管网改造。”
王科长听得额头冒汗,手里的笔在笔记本上画得乱七八糟。
他在招商局干了五年,接过最 “大” 的项目是一个投资五百万的茶叶加工厂,而天顶星科技这个项目,光是初步预算就抵得上沙渠市十年的财政收入。
更让他心焦的是,沙渠市没什么工业基础 —— 全市的产业工人加起来不到三万人,其中大半还是在家具厂做木工的;施工队,倒是可以就近找,但以这些包工头承接省里乃至国家级重点军工项目?
沙渠市隔壁就是渝州,反而比省会江城离得近得多,但这个项目被视为鄂省盘子里的肉,自然不想让隔壁渝州掺一脚,所以施工队还得从江城的中央单位里抽调。
“绍瓦热先生,您放心,咱们市里已经开会了,只要项目能落地,要人给人,要地给地!”
王科长拍着胸脯保证,心里却没底 —— 他听说天顶星要求厂区周边三公里内不能有居民房,光是拆迁就得涉及两个村子,这在以前,没个半年根本谈不下来。
可让王科长没想到的是,半个月后,当他带着拆迁方案去村里开会时,村民们的反应比他预想的积极得多。
“听说嘞个厂能让娃们在家门口上班?” 一位头发花白的大爷握着他的手问,“我家娃儿在江城的汽修厂打工,一年就回一次家,要是能在厂里当工人,多好啊!”
虽然大爷不知道要建的是直升机厂,也不知道自己汽修厂打工的儿进不了这新建的厂,但那一刻,王科长突然觉得,这个曾经让他头疼的 “穷地方”,好像真的要变天了。
当鄂省财政厅的《专项资金拨付通知》传到沙渠市财政局时,会计科的李科长以为自己看错了数字。
“500 亿?第一批就 200 亿?”
他揉了揉眼睛,反复核对文件上的公章 —— 财政部、工信部、鄂省财政厅的红章一个个盖得清晰,绝不是假的。
整个财政局都沸腾了。
沙渠市去年的财政收入才 118.6亿,其中 60% 还是靠上级转移支付,这笔 200 亿的专项资金,相当于给沙渠市注入了一剂 “强心针”。
李科长加班三天,才把这笔钱的台账理清楚:80 亿用于厂区土地平整和车间建设,50 亿用于配套道路和变电站改造,30 亿用于员工宿舍和学校建设,剩下的 40 亿作为应急储备金。
“李科长,国道 G346 的拓宽工程队已经进场了,施工方说要先付一部分工程款,您看能不能先拨点钱?”
市交通局的老张急冲冲地跑进办公室,手里拿着施工队的报价单。
“他们说要是钱到位,三个月就能把这段 15 公里的路修完,不然就得等到雨季过后了。”
李科长没敢怠慢,当天就把拨款申请报给了市长。
沙渠市市长赵建军看着申请单,手指在 “10 亿预付款” 上顿了顿,想起三天前和陈默的通话 —— 那位年轻的企业家在电话里说:
“赵市长,基建是项目的根基,不能省,钱不够就跟省里说,我们天顶星科技也能先垫一部分。”
赵建军放下笔,拿起电话打给了鄂省交通厅厅长:
“王厅长,沙渠这边的路再不修,直升机厂的设备就运不进来了,您看能不能……” 话还没说完,那边就传来王厅长的声音:“老赵,放心,省里已经协调好了,这笔钱明天就到账,你们只管把工程质量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