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08月17日, 农历闰六月廿四, 宜:嫁娶、祭祀、祈福、求嗣、开光, 忌:造屋、入殓、安葬、伐木、入宅。
我永远忘不了那个下午。
2025年8月16日,重庆的夏天像一块浸满水的热毛巾,湿漉漉地糊在人脸上。我站在三峡广场的树荫下,手里握着刚买的冰可乐,水珠顺着铝罐滑落,砸在我的鞋尖上。
广场上人不多,几个老人坐在长椅上摇着蒲扇,一对年轻情侣在喷泉旁自拍。我正打算穿过广场去地铁站,突然听见一声尖叫。
妈妈——
那声音尖锐得像是玻璃划过金属。我转头看去,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摔倒在广场中央,她穿着粉色的连衣裙,膝盖擦破了皮,手里融化的冰淇淋糊了一手。在她面前,站着一只巨大的杜高犬。
那畜生足有半人高,肌肉虬结,白色的短毛下血管清晰可见。最可怕的是它没拴绳,粗壮的脖子上只有一个皮质项圈,随着它的呼吸一起一伏。
宝宝别动!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从长椅上跳起来,应该是女孩的母亲。
但已经晚了。杜高犬的耳朵向后贴平,露出森白的獠牙,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小女孩吓得大哭,本能地往后爬,这个动作像是按下了什么开关。
恶犬扑了上去。
我至今仍会在噩梦中听见那声音——犬齿撕裂皮肉的闷响,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还有周围人群的尖叫。杜高犬咬住了女孩的左臂,疯狂甩头,鲜血呈扇形喷洒在广场的地砖上,像是一幅抽象画。
滚开!畜生!我扔下可乐冲过去,抄起旁边的金属垃圾桶砸向狗头。垃圾桶发出的一声巨响,但那畜生只是顿了顿,反而咬得更狠了。
女孩的母亲扑上来捶打狗的身体,却被狗一甩头撞倒在地。周围有人尖叫着报警,有人举着手机录像,但没人敢上前。我四下寻找能用的武器,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恶犬终于松口。不是因为它害怕了,而是因为小女孩已经不动了——她躺在血泊里,左臂血肉模糊,脸色惨白得像纸。狗舔了舔嘴边的血,若无其事地走开了几步,仿佛刚才只是玩了个游戏。
谁家的狗?!赶到的警察怒吼。
一个烫着卷发、穿着时髦的中年妇女这才慢悠悠地从商场走出来。哎呀,儿子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她小跑着过来,居然先检查狗有没有受伤,然后才瞥了眼地上的小女孩,不就是被咬了一下嘛,大惊小怪的。我家儿子平时很乖的,肯定是这小孩先招惹它...
我看着她给狗系上狗绳——一条镶着水钻的奢侈品狗链——突然感到一阵恶心。小女孩被抬上救护车时,我听见狗主人正跟警察抱怨:我儿子有血统证书的,值十几万呢!你们轻点...
做完笔录已是傍晚。警察说会依法处理,但我看得出他们的无奈——这种事太多了,最多罚款了事。走出派出所时,天空飘起了细雨,我拒绝了警察送我回家的建议,只想一个人走走。
转过两个街区,雨越下越大。我在一个老旧的公交站台下躲雨,突然听见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
年轻人。
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我转头,看见站台另一端坐着个老人,他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脚边趴着一条黄狗。老人很瘦,脸上皱纹纵横,但眼睛却异常明亮。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里把玩的东西——一条锈迹斑斑的狗链,铁环互相碰撞,发出诡异的节奏声。
今天广场上的事,我看见了。老人说,黄狗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趴回去,你很愤怒。
我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那根本不叫养狗,那是纵容野兽伤人。
老人笑了,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狗就是狗,再贵的狗链也拴不住野兽的心。他摩挲着手中的铁链,但这条链子不一样。
雨水顺着站台边缘滴落,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老人突然把链子递给我:送你了。
我下意识后退一步:不用了,我又不养狗。
它会找到该拴的东西。老人的手悬在半空,铁链在雨中泛着冷光。不知为何,我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
链子入手冰凉沉重,每个铁环上都刻着奇怪的符号,像是某种符文。我正想细看,一辆公交车驶来,溅起一片水花。等水雾散去,老人和狗已经不见了,只有站台地面上留着几滴未干的水渍。
回到家,我把链子随手挂在床头。租的房子很小,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书桌就占满了空间。窗外雨声渐大,我冲了个热水澡,试图洗掉脑海中那个血腥的画面,但小女孩的哭声和恶犬的咆哮像烙铁一样印在我的记忆里。
躺在床上,我刷着手机新闻。果然,广场事件已经上了本地热搜,评论区两极分化——有人谴责狗主人,也有人为狗辩护:狗咬人肯定有原因小孩是不是先挑衅了养狗是个人自由...
去你妈的自由。我狠狠关掉手机,翻了个身。床头挂着的铁链在黑暗中微微晃动,发出细微的金属声。
那晚我做了个噩梦。梦见自己变成了那只杜高犬,脖子上套着沉重的铁链,另一端握在一个模糊的人影手中。我想挣脱,但链子越收越紧,勒得我喘不过气...
惊醒时已是凌晨三点,我浑身冷汗,喉咙火辣辣的疼。更可怕的是,我听见房间里回荡着金属碰撞的声音——那条狗链在无风的夜里轻轻摇晃,仿佛有人刚刚碰过它。
第二天是周六,我本该休息,但公司临时有事。出门时,我在电梯里遇见了住在隔壁的张莉和她那只叫的泰迪犬。
儿子,跟叔叔问好。张莉把狗举到我面前。泰迪穿着小衣服,身上喷了香水,但掩盖不住那股狗臭味。它冲我龇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我后退一步,后背抵在电梯壁上。自从昨天目睹那场袭击后,我对所有狗都产生了生理性厌恶。
哎呀,我儿子认生。张莉不以为然,反而把狗更凑近我,它很乖的,就是想跟你玩。
泰迪突然狂吠起来,差点从张莉怀里跳出来。我条件反射地抬手挡在面前,手腕上留下一道浅浅的抓痕。
你看,它喜欢你!张莉笑着说,完全无视我的不适。电梯到了一楼,我几乎是逃出去的。
一整天,我都心不在焉。开会时,领导的声音忽远忽近,我不断想起那个老人说的话:狗就是狗,再贵的狗链也拴不住野兽的心。
下班回家,我在小区里又看见了张莉。这次她没牵绳,泰迪在草坪上乱跑,对着路过的小孩狂吠。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被吓得大哭,他母亲抱起孩子快步走开。
胆小鬼!张莉朝那对母子的背影翻了个白眼,然后冲泰迪拍手,儿子真棒,把坏人赶跑了!
我站在原地,感到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就在这时,我注意到张莉脚边有什么东西在闪光——一条金属链子,和我床头挂着的那条一模一样。
但当我眨眼再看时,链子消失了。
回到家,我径直走向床头。铁链还在原位,但那些符文似乎变得更清晰了。我鬼使神差地拿起它,冰冷的触感让我打了个寒颤。
它会找到该拴的东西。老人的话在耳边回响。
窗外传来张莉尖利的笑声和泰迪的吠叫。我低头看着手中的链子,突然明白了什么。
当晚,我做了个决定。
夜深人静时,我拿着铁链来到张莉家门口。通过门缝,我能听见里面电视的声音和张莉对狗说话的声音:妈妈最爱儿子了...明天给你买新衣服...
我轻轻敲了敲门。
谁啊?张莉不耐烦地问。
物业,楼下反映漏水,能检查一下您家的水管吗?我压低声音说。
门开了条缝,张莉的脸出现在门口。她看见是我,明显愣了一下:怎么是你...
我没给她反应的时间,一把推开门冲了进去。泰迪立刻狂吠着扑上来,我早有准备,用铁链狠狠抽在它头上。
你干什么!张莉尖叫着扑过来,但我比她更快。铁链像有生命一般缠住了泰迪的脖子,我用力一拉——
咔嚓。
泰迪的吠叫戛然而止,它的身体软绵绵地倒在地上,舌头耷拉在外面,眼睛凸出。
张莉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我丢下铁链转身就跑,但奇怪的是,我并不感到害怕,反而有种诡异的满足感。
回到家,我锁上门,靠在门板上大口喘气。床头,那条铁链不知何时已经回到了原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更可怕的是,我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出现了一圈淡淡的红痕,像是被什么勒过一样。
我颤抖着摸向脖子,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一阵剧痛袭来。镜子里,我惊恐地看见那条红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深,最后形成了一圈与铁链纹路完全一致的烙印。
窗外,不知从哪里传来了一声悠长的狗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