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口的喧嚣在身后渐渐沉寂,取而代之的是塞外愈发辽阔的天空与苍茫的大地。
赵志敬单人独骑,从张家口出发沿着古老的张库大道,向着蒙古帝国的核心腹地进发。
他褪去了书生的儒雅长衫,换上了更便于长途跋涉的深色劲装,外罩一件挡风沙的厚实斗篷,腰间那柄装饰性的长剑也换成了更趁手、开了锋刃的全真制式佩剑。
赵志敬脸上多了些许风霜之色,眼神锐利如鹰,收敛起在张家口刻意营造的温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独行客的干练与不易亲近的冷峻。
甫出关隘,天地豁然开朗。
无边无际的锡林郭勒草原如同一幅巨大的绿色绒毯铺展至天际线。
初夏的草场生机勃勃,风吹草低,露出成群的牛羊,如同散落在碧玉盘上的珍珠。
空气中弥漫着青草、泥土和牲畜粪便混合的独特气息,原始而粗犷。
天空高远湛蓝,白云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赵志敬在靠近一处牧民“浩特”(聚居点)的驿站歇脚。
驿站简陋,却充满了烟火气。他品尝了最地道的蒙古饮食:
大块的带骨羊肉只用清水加盐煮熟,盛在巨大的木盘里。
肉质鲜嫩,带着草原羊肉特有的醇厚香气,蘸着野韭菜花酱,咸鲜中带着一丝辛辣,滋味原始而豪迈。
赵志敬入乡随俗,学着用随身的小刀割肉而食,动作虽不如牧民娴熟,却也透着几分洒脱。
紧接着,牧民热情递上的木碗里,盛着微微泛黄、带着浓郁发酵气味的液体。
初尝一口,那股强烈的酸涩和独特的膻味直冲鼻腔,让赵志敬微微蹙眉。
但几口之后,一股奇特的回甘和清凉感升起,驱散了旅途的燥热。
赵志敬知道这是草原的琼浆,强忍着适应,倒也喝下了半碗,引来牧民善意的笑声。
一旁的桌子上晒干的奶块,坚硬如石。
赵志敬掰下一小块放入口中慢慢含化,浓郁的奶香和淡淡的酸味在口腔中弥漫,是极好的耐储干粮。
夜晚,赵志敬裹着厚实的毛毡毯子,躺在驿站的简易床铺上。
窗外是牧人悠长的马头琴声和低沉的牧歌,伴随着远处偶尔传来的狼嚎,交织成一曲苍凉悠远的草原夜曲。
星斗璀璨,银河横贯天际,壮丽得令人屏息。
……
继续北行,草原的绿色渐渐被戈壁滩的黄褐色取代。
风沙变得猛烈,打在赵志敬脸上微微生疼。
二连浩特作为重要的边贸口岸和驿站,显得比锡林郭勒的浩特要繁华许多。
这里汇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商旅:汉人、蒙古人、回鹘人、甚至远道而来的色目人。
驼铃声声不绝于耳,高大的双峰驼驮着沉重的货物,在风沙中缓缓前行。
在一家较大的蒙餐馆,赵志敬见识了蒙古族招待贵宾的烤全羊。
整只羊被烤得外皮金黄酥脆,油光锃亮,散发着诱人的焦香。
由店家分解后送上,肉质外焦里嫩,肥而不腻,比手把肉更多了一份仪式感和丰腴口感。
此地最流行的饮品。用大块紧压的茶砖熬煮,加入盐和奶,煮成浓郁咸香的奶茶。
对于习惯清茶的中原人来说,味道奇特却非常解腻暖身。
尤其在风沙肆虐的戈壁边缘,一碗热腾腾的奶茶下肚,浑身舒泰。
赵志敬发现这里的商人谈生意,往往离不开一壶滚烫的奶茶。
切成细长条的生牛肉,直接挂在通风处风干而成。
色泽深红,坚硬如柴。
赵志敬买了一些作为干粮,撕咬时需要费些力气,但嚼开后肉香浓郁,咸鲜耐饥,是长途跋涉的绝佳储备。
……
穿越荒凉的戈壁,当看到博格达汗山(今圣山)下那片规模宏大的建筑群时,库伦到了。
作为蒙古地区的宗教和政治中心,库伦充满浓郁的藏传佛教氛围。
巨大的甘丹寺金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身着红袍的喇嘛随处可见,空气中弥漫着酥油灯和藏香的特殊气味。
街道上除了蒙古包,也开始出现一些固定的土木结构房屋,汉式商铺夹杂其中。
赵志敬在此稍作休整,补充物资,并刻意打探关于成吉思汗金帐王庭和郭靖的消息。
在库伦的汉蒙混杂区,赵志敬尝到了改良版的蒙古包子。
皮薄馅大,多为羊肉或牛肉馅,汤汁丰富,一口咬下去,滚烫鲜美的汤汁混合着肉香在口中爆开,非常过瘾。
还有一种蒙古特色美食血肠:
用羊肠衣灌入羊血、碎肉、内脏和炒米等物制成。
煮熟后切片食用,口感奇特,味道浓郁咸香,带着内脏特有的风味。
赵志敬尝试了两片,觉得过于腥膻,便不再碰。
一些牧民在售卖奶皮子。
这种零食是煮牛奶冷却后表面凝结的一层脂肪膜,揭下晾干。
色泽微黄,入口即化,奶香醇厚至极,是极好的甜品或佐茶小食。
赵志敬颇为喜欢,买了一些路上享用。
……
……
作为张库大道的终点和重要的中俄贸易口岸,恰克图呈现出一派畸形的繁荣。
这里聚集了来自蒙古、中原、俄罗斯乃至中亚的商人。
巨大的货栈林立,皮毛、茶叶、丝绸、瓷器、药材、金属器皿堆积如山。
空气中混杂着各种货物、香料、人畜汗水和金钱的气息。
语言混杂,交易喧嚣,充满了边境贸易特有的混乱与活力。
巨大的财富在这里流转,也滋养着各种阴暗。
赵志敬在此感受到了浓烈的商业气息和潜在的危险。
他低调地穿梭于市集,更留意那些可能存在的、通往金帐王庭腹地的捷径或向导信息。
这里的饮食也更加混杂,除了蒙古特色,还能看到俄式的黑面包、红菜汤和汉地的各种小吃。
……
就在离开恰克图,深入蒙古帝国核心区域,进入一片荒凉广袤的戈壁滩时。
赵志敬预料之中的“麻烦”终于找上门了。
那是一伙大约七八人的蒙古马匪。
他们显然盯上了赵志敬这匹健壮的骏马和他那身看起来价值不菲的书生行头,更将他视为一只迷途的肥羊。
他们如秃鹫般从风蚀的雅丹地貌后呼啸而出,口中发出尖锐的唿哨,挥舞着弯刀,呈扇形包抄过来。
为首的头目满脸横肉,眼神凶悍,用蒙语对着赵志敬大声吆喝着,意思无非是留下钱财马匹,饶你不死。
赵志敬勒住马缰,脸上并未露出惊慌,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他估算了一下对方的实力,眼前都是些孔武有力、刀法粗犷的悍匪,骑术精湛,但并无真正的高手。
正好,赵志敬从全真教带下的盘缠,因一路大手大脚(住上等客栈、采买华服、品尝美食、置办礼物材料),已所剩无几。
眼前这群人,简直是送上门的“补给队”。
“钱财在此,想要,自己来取。”
赵志敬用汉语淡淡说道,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风声和马匪的喧嚣。
他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剑,剑身在戈壁的烈日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马匪们一愣,随即爆发出狂妄的大笑,显然没把这“文弱书生”放在眼里。
头目怪叫一声,率先策马冲来,弯刀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直劈赵志敬脖颈!
就在刀锋及体的刹那,赵志敬动了!
他身形如同鬼魅般从马背上滑落,险之又险地避开刀锋。
落地瞬间,手中长剑骤然爆发出森然剑光!
长剑,在赵志敬精纯的全真内力灌注下,发出龙吟般的清鸣!
“嗤!”
剑光如电,后发先至!
一招全真剑法中的“定阳针”,看似平平无奇的直刺,却精准、迅捷到了极点,瞬间洞穿了头目持刀的手腕!
“啊——!”
头目惨叫一声,弯刀脱手。赵志敬手腕一抖,剑光顺势上撩,冰冷的剑锋已划过他的咽喉!
鲜血如泉喷涌,劫匪头目的狂笑凝固在脸上,魁梧的身躯轰然坠马。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其余马匪被这突如其来的血腥反杀惊呆了。
赵志敬眼神冰冷,再无半分书生的温润他身形如风,主动冲入匪群!
全真剑法在他手中施展开来,精妙绝伦,气象森严:
“分花拂柳”——
赵志敬剑光如柔韧柳枝,荡开数把劈来的弯刀,顺势切入对方空门。
“探海屠龙”——
赵志敬剑势陡然变得大开大阖,如巨龙出海,沛然莫御的剑气直接将一名冲得最前的马匪连人带马劈飞!
星河倒卷”——
赵志敬手中的长剑化作一片璀璨光幕,笼罩住两名试图夹击的马匪。
只听得金铁交鸣与惨叫声不绝,瞬间两人身上便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白虹经天”——
一道匹练般的剑光直射远处一名想要放冷箭的马匪,精准地穿透了他的心脏。
……
……
赵志敬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多余。
他每一次挥剑都精准地指向要害,每一次闪避都妙到毫巅。
戈壁滩上,剑光纵横,血花飞溅!
那些凶悍的马匪,在赵志敬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
他们引以为傲的骑射和弯刀技巧,在赵志敬精妙高深的全真剑法面前不堪一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战斗结束。
七八具劫匪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黄沙地上,鲜血迅速渗入干燥的沙砾,只留下暗红色的痕迹。
仅剩的两个马匪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怪叫着打马狂奔,消失在茫茫戈壁中。
赵志敬面无表情地甩掉剑身上的血珠,还剑入鞘。
他走到那些尸体旁,动作熟练而冷静地开始搜刮战利品。
马匹、武器、随身携带的肉干奶食自然不能放过。
不过好在赵志敬在劫匪头目和一个看起来像是二把手的尸体怀中,摸出了几个沉甸甸的钱袋和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厚厚一叠银票!
这些银票大多是晋商票号开出的,面额不小,显然是这些马匪劫掠过往商旅的“积蓄”。
赵志敬清点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满意的弧度。
这笔横财,不仅完全弥补了他之前的挥霍,甚至远超预期。
足够支撑他接下来在蒙古的所有活动,甚至为张家口和黄蓉的邂逅再添几分厚礼。
赵志敬牵过匪首那匹最为雄健的备用马,将搜刮来的财物打包捆好。
戈壁的风吹拂着他藏青色的长衫,衣袂飘飘,仿佛刚才那场血腥杀戮从未发生。
……
赵志敬翻身上马继续改路。
看了一眼地上狼藉的尸体,他眼神淡漠如同看着一堆无关紧要的石头。
“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赵志敬低声自语,语气平淡无波。
随即,他辨明方向,一夹马腹,朝着成吉思汗金帐王庭所在的漠北核心地带,绝尘而去。
身后,只留下风沙呜咽,迅速掩埋了战斗的痕迹。
此行最重要的目标——郭靖,
已经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