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陈长生就被一阵毫不客气的砸门声惊醒了。
“长生兄弟!太阳晒屁股了!还去不去山里碰运气了?!”
铁山那特有的、洪亮得像敲锣一样的嗓门穿透薄薄的门板,震得房梁上的灰尘都簌簌往下掉。
陈长生一个激灵坐起身,瞬间清醒。他昨晚睡得沉,但并非系统强制的那种“沉睡”,只是普通睡眠。即便如此,醒来后依旧精神奕奕,体内那股充沛的力量感丝毫没有消退。
【寿元:∞】
【属性点:6】
界面上的数字依旧顽固地停留在6点。他叹了口气,看来不进行那种深度“沉睡”,属性点是不会增加的。
“来了来了!”他一边应着,一边飞快地套上那身耐磨的粗布衣服,将柴刀重新别回腰后。摸了摸怀里那剩下的十七枚铜钱,心里踏实了不少。
拉开门,铁山那魁梧得像半截铁塔似的身躯就堵在门口,几乎把晨光都挡住了。他今天依旧是那身行头,兽皮坎肩,猎弓猎刀,脸上带着爽朗又急切的笑容。
“咋样,兄弟?昨天尝到甜头了吧?今天咱们往更深一点的地方走走,保不齐能碰上大家伙!”铁山搓着手,眼睛里冒着光,显然对昨天的收获意犹未尽。
陈长生看着他这架势,心里那点关于“妖兽”的担忧又被冲淡了些。有铁山这样经验丰富的老手带着,应该问题不大。
“成,听铁山哥的。”
“走着!”铁山大手一挥,转身带路。
两人再次踏上通往山林的小径。清晨的山林空气冷冽,带着浓郁的草木清香和露水的湿气。鸟鸣声此起彼伏,比镇子里活跃太多。
铁山今天的话似乎比昨天还多,兴致极高。
“嘿,兄弟,不是哥哥我吹牛,就这片山,我闭着眼睛都能摸个来回!”他一边灵活地拨开挡路的藤蔓,一边唾沫横飞地吹嘘,“十三岁就跟着我爹进山,哪棵树上有松鼠窝,哪片坡地爱长菌子,哪条野兽走的小道最新,我心里门儿清!”
陈长生跟在他身后,仔细听着,这些都是宝贵的经验。他注意到铁山虽然嘴上说得豪迈,但脚步却放得很轻,眼睛像鹰一样不断扫视着四周,耳朵也微微动着,捕捉着一切不寻常的声响。这是一种融入骨子里的猎人的谨慎。
“看见没?”铁山忽然蹲下身,指着一处泥地上的几个模糊脚印,“这是袍子(獐子)的蹄印,新鲜的,过去不到半个时辰。看这方向,是往溪水那边去了。”
陈长生凑过去看,果然看到几个分瓣的蹄印,很深,显然这家伙分量不轻。
“能追上吗?”陈长生来了兴趣。豹子肉可比野兔值钱多了。
“追是能追,但费劲。”铁山摇摇头,站起身,“那玩意儿精得很,顺着溪水一跑,味儿就没了。咱今天目标不是它,别打草惊蛇。”
他继续往前走,又指着一处被蹭掉一块树皮的灌木:“这是野猪蹭的,看这高度,个头不小,脾气估计挺躁。遇上这玩意儿,能躲就躲,千万别硬来,那獠牙能给你肚子捅个对穿!”
陈长生听得心中凛然,默默记下。
越往山里走,林木越发幽深。铁山终于停下了脚步,示意陈长生压低身子。
“就这儿了。”他压低声音,指着前方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这地儿背风,有水源,不少家伙晌午头爱来这儿打盹儿晒太阳。咱们就在这儿猫着,碰碰运气。”
两人找了个下风口的茂密灌木丛后面蹲下,屏息凝神。
等待是漫长而枯燥的。林子里只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和偶尔的鸟叫。陈长生学着铁山的样子,尽量保持不动,眼睛死死盯着前方的空地。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渐渐升高。
就在陈长生觉得腿都有些发麻的时候,旁边的铁山猛地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他一下,眼神锐利地指向空地边缘。
来了!
只见一头体型壮硕、鬃毛粗硬的野猪,正哼哧哼哧地从林子里踱步出来,一对尖锐的獠牙在阳光下闪着森白的光。它警惕地四处嗅了嗅,没发现什么异常,便慢悠悠地走到空地中央,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开始用鼻子拱地,似乎在寻找什么吃的。
陈长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野猪比想象中还要大,看上去就不好惹。
他看向铁山,用眼神询问:怎么办?打不打?
铁山眉头紧锁,眼神里闪过挣扎和兴奋。最终,他缓缓地、极其小心地摘下了背上的猎弓,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
他的动作轻缓得像怕惊扰空气,肌肉绷紧,眼神专注得可怕,整个人气息都变了,从之前的豪爽粗犷变成了一名真正的、充满危险气息的猎人。
他瞄准的是野猪的眼睛!那是它最脆弱的地方!
陈长生也下意识地握紧了腰后的柴刀,手心微微出汗。
弓弦被缓缓拉开,发出细微的“吱嘎”声。
就在铁山即将松手的那一刹那!
那野猪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小眼睛里凶光毕露,正好对上了铁山藏身的方向!
“哼哧!”
一声暴躁的嘶吼,野猪非但没有逃跑,反而后蹄刨地,低着头,亮出獠牙,竟是要发动冲锋的架势!
“操!”铁山骂了一声,知道藏不住了,当机立断,“嗖”地一箭射出!
箭矢如流星,直奔野猪面门!
但那野猪极其凶悍,猛地一摆头,箭矢“噗”地一声,狠狠扎进了它厚实的肩胛肉里,入肉不深,反而彻底激怒了它!
“嗷!!!”野猪发出痛苦的狂嚎,红着眼睛,如同一辆失控的战车,轰隆隆地朝着两人藏身的灌木丛猛冲过来!地面仿佛都在震动!
“散开!快散开!”铁山大吼一声,猛地向旁边扑倒翻滚。
陈长生反应极快,几乎是同时向另一侧翻滚躲避!
轰隆!
两人刚才藏身的灌木丛被野猪撞得七零八落,枝叶乱飞!
野猪一击不中,甩着头,喘着粗重的白气,猩红的眼睛立刻锁定了离它更近的铁山,再次埋头冲去!
“娘的!”铁山刚爬起来,眼见野猪又冲过来,急忙想往树后躲,脚下却被一截树根绊了一下,一个踉跄,速度慢了半拍!
那对恐怖的獠牙眼看就要顶到他的肚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旁边的陈长生瞳孔一缩,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体内的那股力量轰然爆发,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猛地扑向铁山侧面,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狠狠撞开!
同时,他腰后的柴刀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中,借着前冲的势头,不管不顾地朝着野猪的脖颈一侧狠狠劈了下去!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铁山被撞得滚倒在地,堪堪避过獠牙。
而陈长生那搏命般的一刀,也结结实实地砍中了野猪的脖子!
嗤啦!
柴刀毕竟不是利刃,加上野猪皮糙肉厚,这一刀并未能斩断颈骨,却也撕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鲜血如同喷泉般飙射出来,溅了陈长生一身!
“嗷呜——!”野猪发出凄厉至极的惨嚎,冲锋的势头被打断,庞大的身躯因为剧痛和惯性轰然侧翻在地,四蹄疯狂地蹬踏挣扎,鲜血瞬间染红了大片地面。
陈长生被那股反震之力带得也摔倒在地,柴刀脱手飞出,虎口崩裂,鲜血直流。他剧烈地喘息着,看着眼前血腥的一幕,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胸腔。
铁山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垂死挣扎的野猪,又看看旁边喘着粗气、满身是血的陈长生,脸上的表情从惊魂未定迅速转变为极度的震惊和后怕!
他几步冲过来,先是看了一眼野猪的伤势,确定它活不成了,然后一把拉起陈长生,声音都变了调:“兄弟!你没事吧?!手怎么样?!”
他看着陈长生流血的手,又看看那柄扔在一旁、沾满血的柴刀,再看看那脖颈几乎被劈开一半的野猪,眼神像是看怪物一样。
刚才那一下扑救,那一下爆发、那精准狠辣的一刀…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樵夫或者刚进山的菜鸟能有的反应和力气!
“没…没事…”陈长生喘着气,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这才感觉到火辣辣的疼。
“没事个屁!”铁山扯下自己一块里衣布料,粗手粗脚但又异常迅速地帮陈长生把手缠上,止住血,语气激动得语无伦次,“兄弟!你他娘的…你救了我一命啊!刚才要不是你…老子今天就得交代在这了!”
他指着那还在抽搐的野猪,心有余悸:“这玩意儿发起疯来,老子猎弓都来不及拉第二下!你…你那一刀…太他娘的快!太狠了!”
陈长生看着铁山发自内心的激动和后怕,摇了摇头:“总不能看着它顶到你…”
铁山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动作却轻了不少,眼神复杂无比,有感激,有后怕,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探究。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问问陈长生那身手到底怎么回事,但最终只是用力又拍了两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兄弟!啥也不说了!我铁山这条命,以后有你一半!”他声音有些沙哑,透着十足的认真。
两人休息了片刻,平复心情。铁山熟练地结果了那只垂死的野猪,看着那恐怖的伤口,又是啧啧称奇。
这头野猪极其沉重,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将它拖拽回镇上,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最终,这头罕见的大家伙卖给了肉铺,换得了足足一百五十文钱!
铁山毫不犹豫地将其中一百文塞给陈长生,自己只拿了五十文和那张破损的野猪皮:“别推辞!兄弟!命是你救的,猎物也主要是你打的!这钱你该拿!再推辞就是看不起哥哥我!”
陈长生推辞不过,看着手里那沉甸甸的一串铜钱,感觉像做梦一样。
傍晚,铁山非要拉着他去镇上那家唯一的酒馆,用那五十文钱打了满满两大碗最烈的浊酒,切了一盘猪头肉。
“来!兄弟!干了!”铁山端起海碗,脸色因激动和后怕而泛红,“今天咱哥俩大难不死,以后就是过命的交情!在这栖霞镇,有我铁山一口吃的,就绝饿不着你!”
碗沿碰撞,劣质浊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也让一股豪迈热流冲荡在胸臆之间。
陈长生看着眼前这个豪爽、耿直、此刻眼眶有些发红的猎户,看着碗里晃动的酒液,听着他发自肺腑的话,忽然觉得,这个世界,似乎不再那么冰冷和陌生了。
他仰头,将碗中烈酒一饮而尽。
一股热气从胃里直冲上来,驱散了山中的寒意,也驱散了他心中最后的一点孤寂。
也许,在这漫长的长生路上,有这样一位豪爽仗义的兄弟,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