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清河坊码头区却已恢复了喧嚣。
陈长生用昨晚剩下的灵砂，在同一个面摊吃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灵麦面，外加一份卤兽肉。充足的灵食下肚，化作涓涓细流般的暖意滋养着身体，让他感觉精力充沛，连左臂伤口的愈合似乎都加快了一丝。
他按照昨日那瘦小修士“猴子”所说的时间，提前一刻钟来到了鑫源材料行货栈附近的一处空地上。
那里已经聚集了七八个修士，修为大多在练气三、四层，衣着普通，面带风霜，显然是常年在刀口舔血的散修。他们三三两两地站着，低声交谈，检查着随身的武器和符箓，气氛显得有些凝重。
“猴子”果然也在其中，正和一个身材高壮、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中年汉子说着什么。那疤脸汉子气息沉稳，目光锐利，修为赫然达到了练气五层，应该是这次任务的领头人。
看到陈长生过来，“猴子”眼睛一亮，连忙招手：“陈兄弟，这边！”
他这一喊，顿时吸引了其余人的目光。当看到来的只是一个面容年轻、气息似乎只有练气二层的陌生小子时，不少人脸上都露出了诧异、轻视甚至是不满的神色。
那疤脸汉子也皱了皱眉，看向“猴子”，声音低沉：“猴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力气很大的新人？练气二层？老矿坑那边可不是闹着玩的！”
“周头儿，您放心！”猴子连忙赔笑，压低声音道，“昨天您没看见，这位陈兄弟搬那黑曜石，跟玩似的！一次搬两块，气都不带喘的！那力气，绝对比练气中期的体修还猛！有他加入，咱们遇到塌方或者需要力气的地方，肯定稳妥！”
被称为“周头儿”的疤脸汉子将信将疑地又打量了陈长生几眼，似乎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吧，既然你打包票。多个人多份力，规矩都懂吧？找到的东西按出力多少分，遇到危险自己顾自己，别指望别人拼命救你。”
后一句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声音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煞气。
“明白，周头儿！”
“规矩我们都懂！”
众人纷纷应和。
陈长生也默默点了点头，站到了队伍边缘，并不多言。他能感觉到几道不友善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但他并不在意。这种临时队伍，实力为尊，言语无用。
又等了片刻，见再无人来，周头儿清点了一下人数，算上陈长生一共九人。
“出发！”周头儿一挥手，率先向着坊市外的方向走去。
队伍沉默地跟在后面，穿过渐渐热闹起来的街道，走出坊市范围，踏入了荒郊野岭。
一路上，周头儿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那处老矿坑位于一片荒芜的山坳里，据说几十年前曾是一个小型的灵石矿脉，早已被开采废弃多年。偶尔会有不怕死的散修进去碰运气，希望能找到一些残存的劣质灵石碎屑或者伴生矿。但里面结构复杂，通道坍塌严重，而且据说还有某种喜阴惧光、速度极快的低阶妖虫“影鼠”栖息，颇为危险。
此行他们的目标并非深入矿坑核心，而是探查边缘几条尚未完全坍塌的支脉，寻找可能遗漏的矿石，重点是某种价值稍高的“赤铜矿”。
约莫行了一个多时辰，日头升高，众人来到一处偏僻的山坳入口。
一股阴凉潮湿、带着浓重土腥和霉味的风从黑漆漆的矿洞深处吹出，让人皮肤发紧。洞口被乱石和枯藤半掩着，旁边散落着一些腐朽的矿车木架和生锈的工具，显得格外荒凉破败。
“检查家伙，准备火把和驱虫粉！影鼠那玩意儿怕光和刺激性气味！”周头儿沉声吩咐，自己率先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柄寒光闪闪的鬼头刀，又取出几张贴着符文的黄色符箓贴在手臂和胸口，显然是某种防护符。
其他人也纷纷行动起来，拿出武器，点燃火把，撒上驱虫粉。一时间，灵光微闪，药粉味弥漫。
陈长生只有一把柴刀，他没有火把，也没有驱虫粉。周头儿瞥了他一眼，扔过来一小包劣质的驱虫粉：“省着点用，里面岔路多，跟紧了，别掉队。”
“多谢。”陈长生接过，道了声谢。
准备妥当，周头儿一马当先，猴子紧随其后，举着火把照亮。陈长生和其他人依次跟上，鱼贯而入。
一进入矿坑，光线骤然暗淡，只剩下火把摇曳的光芒，将众人的影子投射在凹凸不平、布满凿痕的岩壁上，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影幢幢。
空气更加阴冷潮湿，脚下是厚厚的积尘和碎石，深一脚浅一脚。通道时宽时窄，不时能看到侧壁有坍塌过的痕迹，用粗糙的木柱勉强支撑着，看起来摇摇欲坠。
“都小心点！别碰那些撑木！这鬼地方说塌就塌！”周头儿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带着回音。
队伍行进得很慢，所有人都屏息凝神，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陈长生默默运转《基础炼神法》，精神力高度集中，感知着周围的细微动静。他的听觉、视觉在黑暗中似乎变得更加敏锐。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三个岔路口。
“走左边这条，听说这边以前出过赤铜。”周头儿辨别了一下方向，做出了决定。
左边的通道更加狭窄低矮，需要微微弯腰才能通过。岩壁湿漉漉的，滴着水珠。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陈长生耳朵忽然微微一动，捕捉到前方极深处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无数细小的爪子在岩石上快速爬行！
“小心！”几乎在同一时间，周头儿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低吼一声，握紧了鬼头刀！
话音刚落！
吱吱吱——！
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利叫声从前方的黑暗中潮水般涌来！
下一刻，无数拳头大小、眼睛猩红、皮毛黝黑发亮的身影，如同决堤的黑色潮水，从通道深处疯狂涌出，直扑队伍！
是影鼠！而且数量多得惊人！
“结阵！快！火把向前！”周头儿临危不乱，大吼一声，身上贴着的符箓瞬间亮起土黄色的光芒，形成一个淡淡的护罩。他挥舞鬼头刀，一道凌厉的刀光劈出，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十几只影鼠斩成碎肉！
其他修士也纷纷反应过来，怒吼着挥舞武器，或是激发攻击符箓。
火球、风刃、冰刺零星亮起，砸入鼠群，爆开一团团血雾。
但影鼠实在太多了！它们悍不畏死，动作迅捷如电，顺着岩壁、头顶疯狂爬来，锋利的前爪和牙齿闪烁着寒光，专门攻击人的眼睛、喉咙等要害！
啊——！
一声惨叫响起！
一个练气三层的修士反应稍慢，瞬间被几只影鼠扑到脸上，尖锐的爪子撕破了他的眼皮，鲜血直流！他惊恐地胡乱拍打，反而扰乱了旁边同伴的阵脚！
队伍瞬间陷入混乱！
猴子吓得脸色发白，手中的长剑胡乱挥舞，勉强护住自身，却挡不住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攻击。
陈长生眼神冰冷，在鼠群涌来的瞬间，他就已做出了反应。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慌乱攻击，而是脚步一错，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柳絮，巧妙地避开了正面鼠潮的冲击。手中柴刀化作一道道简洁高效的寒光。
劈、砍、撩、格！
他的动作毫无花哨，却精准得可怕！
每一次出刀，都必然有一只甚至两只影鼠被精准地劈飞、斩断！他总能提前预判到影鼠扑击的轨迹，并以最小的幅度、最省力的方式化解危机。
他甚至还有余力，柴刀微微一挑，将一只即将扑到那个受伤修士后颈的影鼠凌空击碎！
27点的敏捷和精神感知，在这种混乱的近身混战中，展现出了无与伦比的优势！
他就像惊涛骇浪中的一块礁石，沉稳而高效地清理着靠近自己以及身边队友的威胁。
周头儿刀法凶猛，灵力澎湃，大片大片地清剿着鼠群，但他主要压力都在正面。当他余光瞥见侧后方陈长生那游刃有余、高效精准的杀戮效率时，眼中不禁闪过一丝震惊！
这小子……果然不简单！这反应，这身手，绝不是一个普通练气二层该有的！
有了陈长生意外地稳住侧翼，队伍的压力顿时大减。
众人合力，符箓和法术的光芒不断闪耀，刀剑劈砍声和影鼠的尖叫声不绝于耳。
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这波突如其来的鼠潮终于被击退。地上留下了厚厚一层影鼠的尸体，腥臭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令人作呕。
所有人都气喘吁吁，惊魂未定，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彩，灵力消耗巨大。
那个被扑脸的修士伤势最重，脸上血肉模糊，幸好同伴及时给他撒上了止血药粉。
“妈的……怎么这么多影鼠……”猴子心有余悸，声音都在发抖。
周头儿脸色阴沉，检查了一下四周：“这地方不能呆了，血腥味可能会引来更多鬼东西。刚才的动静也不小，通道未必稳固。收拾一下，赶紧撤！”
众人不敢怠慢，简单处理伤口，也顾不上仔细搜寻矿石了，互相搀扶着，加快速度向原路撤退。
回去的路上，气氛更加压抑，所有人都提心吊胆，生怕再出意外。
幸好，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虽然有惊无险地又遇到了两处小规模的塌方迹象，但都被周头儿提前预警，有惊无险地避开了。
当重新看到洞口的光亮时，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长松了一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站在洞外，沐浴在阳光下，恍如隔世。
周头儿清点了一下人数和收获，脸色不太好看。受伤一人，几乎没什么像样的收获，只找到了几块品质低劣的赤铜矿碎块，价值寥寥。
他将那几块碎矿卖了，分给众人，每人只分得可怜的两三灵砂。
轮到陈长生时，周头儿特意多看了他一眼，从自己那份里又拿出两枚灵砂，一起递给他：“陈兄弟，刚才多谢了。身手不错，以后有机会再合作。”
陈长生没有推辞，接过五枚灵砂，点了点头。
其他几个修士看向陈长生的目光也明显不同了，少了之前的轻视，多了几分认可和好奇。
虽然这次探险收获甚微，但陈长生看着掌心那五枚沾着些许血污的灵砂，却感觉比昨天搬运矿石赚取的一百多灵砂更加沉重。
这五枚灵砂，代表着危险，也代表着……他在这条残酷修仙路上，迈出的更坚实的一步。
他抬头望了望那黑漆漆的矿洞入口，又看了看身边这些为了一点资源搏命的散修。
前路艰险，但他目光沉静，心中并无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