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突如其来的警告,细若游丝,却带着直透神魂的寒意,让石辰阳的脊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他猛地转头,元磁感应提升到极限,目光如电扫视身后翻涌的煞雾与蛰伏的诡藤,却一无所获。除了小队五人粗重的喘息和那无处不在的、仿佛心跳般的低沉嗡鸣,四周再无其它声息。
“石师弟,怎么了?”柳青青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状,立刻传音问道,同时手势示意队伍暂停前进。
石辰阳没有隐瞒,将那句传入耳中的警告原封不动地以传音方式告知众人。
“它在看着……你们……”木老重复着这句话,枯槁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凝重,“能在此地传音入密而不被‘它’察觉,此人生前修为恐怕……至少是筑基后期,甚至更高。而且,其神魂能残存至今,未被煞气完全侵蚀同化,更是匪夷所思。”
“生前?残魂?”雷山倒吸一口凉气,握紧了双戟,“意思是,刚才说话的不是活人?”
苏婉脸色发白,下意识地靠近了木老手中的定元盘:“是……是之前陨落在此的前辈吗?”
柳青青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投向那条被煞雾让出的、直通黑暗的狭窄通道,声音低沉而坚定:“无论那是善意的警告,还是另一种形式的陷阱,我们已无退路。后方血藤虽暂退,但煞雾合拢,退路已断。唯有前行,或有一线生机。”
她看了一眼石辰阳脚踝上依旧未能完全驱散的暗红毒素,取出一枚龙眼大小、散发着沁人清香的碧绿丹药递给他:“这是‘百草解毒丹’,药性温和,能中和大部分异毒,先服下压制。”
“谢队长。”石辰阳接过丹药,没有推辞,立刻吞服。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清凉气流涌向脚踝,那股火辣辣的麻木感顿时减轻了不少,但毒素极为顽固,依旧盘踞不去,需要持续运功逼毒。
这份馈赠并非无偿,石辰阳心中清楚,柳青青这是在投资,希望他能保持战力,应对前方未知的危险。
稍作整顿,确认石辰阳暂无大碍后,小队再次出发,踏入了那条令人心悸的通道。
通道两侧的煞雾如同拥有生命的墙壁,缓缓翻滚蠕动着,偶尔会凸出一张张扭曲模糊的人脸或兽首轮廓,发出无声的嘶嚎,又迅速隐没。空气中弥漫的腥甜气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金属锈蚀和万物腐朽混合的、更加古老深沉的气息。那低沉的嗡鸣声在这里达到了顶点,不再是单纯的声响,更像是一种实质性的压力,不断冲击着众人的护体灵光和神魂,连定元盘的银光都显得摇曳不定。
通道并非笔直,而是蜿蜒向下,坡度渐陡。脚下的地面不再是松软的腐殖土,而是变成了某种暗沉、坚硬、布满蜂窝状孔洞的岩石,踩上去发出“咔嚓”的轻微碎裂声,仿佛踩碎了无数枯骨。
前行约莫一里,通道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片相对广阔的地下空间。
这里的煞雾稀薄了许多,但空气中游离的金煞之气却精纯凝练了数倍,化作肉眼可见的淡金色细密光点,如同尘埃般漂浮舞动。空间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残破不堪的巨石建筑!
这建筑风格古朴蛮荒,通体由一种非金非石的暗沉材料砌成,表面布满了被岁月和煞气侵蚀的痕迹,以及无数刀劈斧凿、法术轰击留下的创痕。它的大部分结构已经坍塌,只剩下几根巨大的、刻满了模糊不清图案的石柱和一些断壁残垣,顽强地屹立在这片死寂之地。
而在建筑废墟的正前方,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上,景象更是令人头皮发麻!
那里,密密麻麻地跪伏着数以百计的尸傀!它们不再是漫无目的地游荡,而是如同最虔诚的信徒,朝着废墟的方向,保持着跪拜的姿势,暗金色的身躯在淡金色煞气光点的映照下,反射出诡异的光泽。这些尸傀中,竟有超过十具是覆盖着厚重骨甲、气息强悍的变异体!它们如同卫兵般,拱卫在最内圈。
所有的尸傀,都一动不动,仿佛化为了雕塑。但它们身上散发出的煞气,却与这片空间、与那废墟、与那低沉的嗡鸣声完美地融为一体,形成了一种令人窒息的、邪异而庄严的场域。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雷山的声音带着一丝干涩,眼前的景象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尸傀……在朝拜?
木老死死盯着那片废墟,尤其是那几根残存的石柱上的图案,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微微颤抖:“古……古修祭祀之地?不,不对!这纹路……这气息……是‘镇封’!这里是上古时期,封印那‘天外异族’或其部分肢体的……一处阵眼所在!”
阵眼?众人心中剧震。
柳青青美眸锐利如刀,扫过那跪拜的尸傀群和深处的废墟,沉声道:“看来,‘它’的本体,或者至少是‘它’意识的重要组成部分,就被封印在这下面。这些尸傀,并非简单的杀戮傀儡,它们是被操控着,在此地进行某种……维持封印削弱,或者进行反向侵蚀的‘仪式’!”
这个推断让所有人通体发寒。利用尸傀进行仪式,持续不断地侵蚀上古封印?这背后的黑手,其智慧和手段,简直可怕!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苏婉紧张地问道,“破坏这个仪式吗?”
“恐怕没那么简单。”木老摇头,指着那些跪拜的尸傀,“它们的气息与这片地域完全相连,贸然攻击,很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甚至可能加速封印的崩溃。而且……”
他话未说完,异变再生!
废墟深处,那低沉的嗡鸣声陡然拔高,化作一声充满了无尽怨毒与渴望的尖啸!与此同时,所有跪拜的尸傀,齐刷刷地抬起了头!数百双猩红的眼珠,瞬间聚焦在了闯入这片禁地的五人小队身上!
那不再是茫然和无意识,而是充满了清晰无比的、赤裸裸的恶意与杀戮欲望!
“吼——!”
如同得到了统一的指令,尸傀群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瞬间从静止的雕塑化为了狂暴的浪潮,向着石辰阳五人猛扑过来!那十几具变异尸傀更是如同离弦之箭,冲在最前!
“结阵!防御!”柳青青厉声大喝,翠绿藤杖重重顿地,一道粗壮的青色光柱冲天而起,随即化作无数坚韧的灵力藤蔓,交织成一面巨大的藤墙,暂时阻挡住尸傀潮的第一波冲击!
木老双手急速掐诀,将定元盘往地上一按,银光暴涨,化作一个凝实的半圆形光罩,将五人笼罩在内,死死抵住外界浓郁煞气和尸傀疯狂攻击带来的双重压力。
雷山双戟雷火交织,怒吼着站在藤墙之后,将任何试图突破藤墙的尸傀斩碎烧焦。
苏婉则全力施展治疗法术,清光如同雨点般落在前方三人身上,修复着他们因全力催动灵力而带来的经脉负荷。
石辰阳处于光罩边缘,压力巨大。他脚踝的伤势影响了身法的灵活性,只能凭借元磁指远程点杀靠近的普通尸傀。但他的目光,却死死盯住了尸潮后方,那几具速度最快、气息也最为恐怖的变异尸傀。
其中一具变异尸傀,体型格外高大,骨甲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紫金色,双手利爪更是长达尺余,闪烁着金属寒光。它并没有急于攻击藤墙,而是绕了一个弧线,猩红的眼珠锁定了正在维持定元盘光罩、看似最弱的木老!
“木老小心!”石辰阳出声示警的同时,那紫金变异尸傀已化作一道残影,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木老后心!
木老正值全力维持光罩的关键时刻,根本无法分心他顾!
眼看利爪即将透体而过,石辰阳眼中厉色一闪,再也顾不得隐藏!他猛地将怀中剩余的所有普通煞晶全部取出,不顾消耗地将大量元磁之力注入其中,引动其内部那缕本质波动,然后狠狠向着那紫金变异尸傀的侧前方抛去!
这一次,他并非简单地引动,而是尝试着以元磁之力,模拟出之前感知到的、那低沉嗡鸣声中的某种特定频率!
“嗡——!”
被特殊频率引动的煞晶群,爆发出的波动远超之前!不仅吸引了周围大量普通尸傀的注意,甚至连那具紫金变异尸傀的动作都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凝滞,猩红的眼珠中闪过一丝挣扎,仿佛体内的某种指令发生了冲突!
就是这瞬间的凝滞!
“孽畜!受死!”雷山抓住机会,弃了双戟,合身扑上,凝聚全身雷火灵力的一拳,如同陨星般狠狠砸在了那紫金变异尸傀的侧肋!
“嘭!”
沉闷的巨响伴随着骨裂之声!紫金变异尸傀被这蓄力一击打得横飞出去,撞倒了七八具普通尸傀,紫金色的骨甲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纹!
然而,它也彻底被激怒了!挣扎着爬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不再理会那些煞晶,猩红的目光死死锁定了雷山和石辰阳!那目光中的怨毒,几乎化为实质!
与此同时,石辰阳因大量消耗元磁之力和心神引动煞晶,脸色一白,脚踝处的毒素似乎也失去了压制,再次传来剧痛和麻木感,让他身形一个踉跄。
通道深处,那尖啸声再次响起,带着一丝……被蝼蚁挑衅后的愤怒?
更多的尸傀,尤其是变异体,开始将目光投向石辰阳。他刚才的举动,似乎引起了“它”的特别关注。
危机,非但没有解除,反而因为石辰阳的冒险一搏,变得更加凶险!他们陷入了尸傀海洋的重重包围,而深渊之下的目光,已彻底落在了他们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