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确了上游可能存在出路(或至少是重要发现)后,石辰阳并未被冲动支配。多年的矿奴生涯,早已将谨慎与耐心刻入了他的骨髓。他深知,以自己目前仅仅淬炼了双臂和部分肩胛骨的状态,贸然深入未知区域,与送死无异。
他将目标锁定在躯干骨骼的淬炼上。躯干,涵盖了脊柱、肋骨、胸骨、骨盆,是人体骨骼的中轴与核心,连接四肢,保护内脏,更是发力和承力的关键。淬炼躯干的难度与风险,远非四肢可比。
他选择了从相对容易入手、且能较快提升防御能力的肋骨开始。肋骨细长,数量多,但其后方便是脆弱的心肺,引导金石之气淬炼时,对控制力的要求极高,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石辰阳调整呼吸,将状态提升至最佳。他选取的是一块品质极佳、经过反复煅烧与水淬的黑铁矿石精华。黑铁之气相对中正平和,虽锋锐不及寒铁,但稳定性更强,适合用于初次尝试躯干淬炼。
他小心翼翼地将那缕被源生石调和过的、温顺而凝练的黑铁之气,从掌心劳宫穴引入。气流沿着手臂经脉上行,穿过已初步淬炼的肩胛区域,开始向胸前的肋骨渗透。
过程极其缓慢,如同用最细的刻刀在豆腐上雕花。精神力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分神。金石之气接触肋骨表面的瞬间,一股远比淬炼四肢时更强烈的酸、麻、胀、痛感瞬间传来,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铁丝正在勒紧骨骼,并向内挤压。
他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胸腔内,心脏的跳动似乎都受到了影响,变得有些紊乱。他强行稳住心神,意念如同最精密的蛛网,引导着气流,一丝一丝,一寸一寸地覆盖上第一根肋骨。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淬炼一根肋骨所耗费的时间和精神力,几乎是淬炼一根指骨的十倍以上!而且,过程中必须时刻感知内脏的状况,确保金石之气只作用于骨骼,绝不逾越分毫。
完成第一根肋骨的初步淬炼,他几乎虚脱,精神力的消耗远超以往。他不得不停下来,吞服一小片能微弱恢复精神的灰白色蘑菇,靠着岩壁沉沉睡去,让身体自然恢复。
醒来后,继续。第二根,第三根……
时间在枯燥而痛苦的重复中流逝。怀里的蘑菇和所剩无几的地耳在缓慢减少。他不再去计算天数,全身心都投入到了这场与自身骨骼的“鏖战”之中。
躯干的淬炼,不仅仅是骨骼的强化,更是一种对意志和掌控力的极致锤炼。他对于金石之气的引导愈发纯熟,对于自身骨骼、经脉、乃至内脏的感知也变得更加敏锐入微。元磁感应的范围虽未显着扩大,但清晰度却提升了不少,对金石之气的性质辨别也更加精准。
当他终于将左侧的十二根肋骨全部完成初步淬炼时,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左半侧胸膛仿佛覆盖上了一层无形的坚韧铠甲,防护力大增。呼吸之间,左侧肺部的扩张似乎都更加有力、顺畅。
他没有停歇,转而开始淬炼右侧肋骨,然后是更为复杂和关键的脊柱。
脊柱乃人体大龙,淬炼之难,远超肋骨。每一节椎骨都需要单独引导,小心翼翼,且彼此连接之处更是关键,关乎整个身体的协调与力量的传导。稍有失误,可能导致肢体瘫痪,甚至伤及骨髓。
这无疑是石辰阳修炼以来面临的最大挑战。他几乎是凭借着一种本能般的坚韧,以及源生石那恒定不变的微弱滋养,才一次次从濒临失控的边缘将金石之气拉回正轨。
当最后一节尾椎骨传来熟悉的嗡鸣与坚实感,整个躯干骨骼的初步淬炼终于完成时,石辰阳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这口气息悠长而有力,在寂静的洞窟中带起了微弱的风声。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身体。全身骨骼发出一连串低沉而和谐的鸣响,仿佛一架精密的机器被注入了强大的动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防御、乃至身体的协调性和平衡感,都发生了质的飞跃。此刻的他,单凭肉身之力,恐怕已不逊于外界那些炼气期中后期的体修!
更重要的是,随着躯干骨骼淬炼完成,他的元磁感应能力水涨船高。感知范围并未大幅增加,依旧维持在三四丈左右,但感知的清晰度和穿透力却提升了数倍!他现在能轻易“看”清岩壁深处数尺内的矿石分布,甚至能模糊感知到更深处地脉的微弱流向。
是时候了。
他清点了一下剩余的物资。蘑菇还剩五朵,省着点,勉强够两日之需。水囊(用某种坚韧兽皮简单缝制)是满的。
他将墨渊前辈的骸骨小心地移至洞窟最干燥的角落,用碎石简单遮掩,再次郑重行礼。随后,他将《基础炼器精要》和《元磁剑骨》残篇用兽皮包好,紧紧贴身收藏。两块源生石残片依旧握在手中,这是他最大的依仗。
目光投向暗河上游那深邃的黑暗,石辰阳眼神锐利如鹰。元磁感应全力展开,那条断断续续、却指向明确的“纯净”金石脉络,在感知中变得清晰了不少。
他深吸一口气,迈出了走向未知的第一步。
沿着河岸向上游行进,地势逐渐升高,河道也变得更加狭窄湍急,水声轰鸣。两侧的岩壁不再是天然形态,开始出现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只是年代极其久远,布满了厚厚的矿垢和苔藓,许多地方已经坍塌,被新的岩层覆盖。
元磁感应中,那条“纯净”脉络时隐时现,指引着他绕过一堆堆坍塌的巨石,穿过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裂缝。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陈腐气息,以及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威压。
前行了约莫数个时辰(依据体感和元磁感知的变化估算),前方的通道被一块巨大的、明显是后来坍塌形成的岩石完全堵死,只在顶部留下一条狭窄的缝隙,暗河水从中汹涌而出,形成一道小型瀑布。
石辰阳停在巨石前,元磁感应穿透岩石,向内部延伸。他“看”到,在这块巨岩后方,似乎是一个更加广阔的空间。而那条“纯净”的金石脉络,以及那股异常沉重、凝练的气息,正是从那个空间深处传来!
同时,他也敏锐地感知到,在那块堵路巨岩的某些缝隙中,弥漫着一种极其稀薄、却带着腐蚀与死寂意味的暗色能量流,与周围活跃的金石之气格格不入。
“煞气……而且是极为精纯的阴煞之气。”石辰阳心中一凛。墨渊前辈的记载中提到过,某些极阴之地或古战场会孕育此物,对生灵有害,能侵蚀肉身与神魂。
出路(或机缘)就在眼前,但通往那里的路径,却被这块蕴含危险煞气的巨石封锁。
石辰阳凝视着眼前的障碍,大脑飞速运转。强行打碎巨石?且不说能否做到,很可能引发更大的坍塌,或者导致其中蕴藏的煞气爆发。从顶部缝隙攀爬?那缝隙狭小,水流湍急,且同样有煞气渗出,危险系数极高。
他需要找到一个安全通过,或者……化解这些煞气的方法。
他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手中的源生石上。“汲万物精华”,这煞气,是否也算是一种“精华”?
一个大胆,甚至有些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