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辰阳盘坐在岩石平台边缘,双目微阖,周身气息沉凝如山。筑基期的神识如同无形的潮水,以他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缓慢而坚定地蔓延开去。这种感知与炼气期时截然不同,不再是模糊的感应,而是变得更加清晰、细致,甚至能隐约“触摸”到能量的流动与物质的细微结构。
他首先将神识探向他们来时的废弃甬道。通道内依旧弥漫着陈腐与煞气混合的气息,但更深处的结构在他强大的神识下无所遁形。只见甬道多处已然坍塌,被巨大的岩石彻底堵死,尤其是靠近石室的那一段,更是被之前煞潮爆发和碑体碎裂的冲击波震得支离破碎,想要原路返回,几乎是痴人说梦。这个选项,首先被排除。
“看来,只能另寻出路了。” 石辰阳心中并无太多意外,早有预料。他将神识转向空洞四周那几条幽深不知通向何方的裂缝。
第一条裂缝,狭窄而曲折,向内延伸不过百丈,便到了尽头,后面是实心的岩层,而且岩层结构极其不稳定,隐隐传来地壳运动的沉闷回响,显然并非良选。
第二条裂缝较为宽阔,但其中充斥的煞气浓度远超别处,甚至凝结成了粘稠的暗红色液滴,从岩壁缓缓滑落,发出“滴答”的声响,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神识探入其中,都感到一阵滞涩与轻微的刺痛。这条通道,更像是通往某个煞气汇聚的巢穴,危险未知。
石辰阳眉头微蹙,将注意力转向第三条,也是最后一条裂缝。这条裂缝位于空洞最内侧,位置隐蔽,入口处被几块崩落的碑石残骸半掩着,若非他神识仔细扫描,很容易忽略。
神识小心翼翼地探入。通道初段同样弥漫着煞气,但浓度相对较低,而且……石辰阳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煞气之中,混杂着一丝极其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清新气流?这气流带着泥土的湿意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草木清香,与地底充斥的死寂煞气格格不入!
“有风!而且这风……” 石辰阳精神一振。有空气流动,意味着这条通道很可能并非死路,而是与外界相连!那丝微弱的草木气息,更是佐证了这一点。虽然通道内依旧存在煞气,但既然有外界空气流入,说明煞气并非源头于此,可能是从其他地方渗透过来的。
他凝聚心神,神识沿着这条通道继续向深处探去。通道蜿蜒向上,地势似乎在逐渐升高。途中,他“看”到了更多战斗和岁月留下的痕迹——岩壁上深深的爪痕,一些早已风化的人类或妖兽骨骼,甚至还有一些残破的法器碎片,半埋在尘埃之中,诉说着不知何年的惨烈。煞气在这里分布不均,有些地段浓郁,有些地段则相对稀薄,那丝代表着希望的清新气流始终存在,如同黑暗中的引路绳。
他的神识向前延伸了约莫数里,前方似乎变得开阔起来。然而,就在即将探入那片开阔地带时,神识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柔韧的屏障,被轻轻弹了回来。
“结界?还是某种天然的能量场?” 石辰阳心中一动。这屏障并未带有明显的恶意或攻击性,更像是一种隔绝与防护。屏障之后,那丝清新气流变得更加明显。
他收回大部分神识,只留下一缕细微的感应附着在通道内,维持着对那条路径的监控。睁开眼,灰白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就是这条了。” 他做出了决定。这条通道是目前探查到的最有可能通往地面的路径,虽然存在未知的屏障和残留的煞气风险,但比起其他绝路或明显绝地,已是唯一的选择。
他站起身,走到安置同伴的平台中央。目光扫过依旧昏迷的四人,心中开始规划接下来的行动。带着四个昏迷的人,在复杂未知的地底通道中穿行,绝非易事。他需要制作一些便于携带他们的工具。
想到此处,他走到一堆散落的镇煞碑残骸旁。这些残骸虽然灵性尽失,但材质本身极其坚硬沉重,是上好的石材。他伸出覆盖着灰白真元的手掌,按在一块半人高的碑石上,心中默念“御石”法诀。
筑基之后,再次施展这石族基础战法,感觉已然不同。神识与真元完美结合,对岩石的感知和操控力提升了何止十倍!心念动处,那块坚硬的碑石仿佛变成了柔软的泥胚,在他精准的控制下,伴随着低沉的“咔嚓”声,被无形的力量缓缓塑形——边缘变得圆滑,内部被巧妙地掏空,最终形成了两个长约七尺、类似简易担架的石槽,边缘还留下了便于抓握的凹痕。
制作过程行云流水,对真元和心神的消耗远小于之前。筑基修为带来的掌控力,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他将两个石槽放在平台边,又仔细检查了一下苏婉心脉处的封印,确认那魔种依旧被牢牢封锁,没有异动。随后,他再次盘膝坐下,并非休息,而是开始主动运转《石皇经》筑基篇,全力吸收周围环境中相对稀薄的地脉之气,补充之前救治同伴和探查通道的消耗,力求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以应对前路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地底深处偶尔传来的岩层挤压声,以及石辰阳悠长平稳的呼吸声。他如同蛰伏的磐石,在黑暗中积蓄着力量,等待着带领同伴,冲向那唯一可能的生路。
数个时辰后,石辰阳缓缓睁开眼,眸中神光湛然,状态已恢复至巅峰。他站起身,先将芸娘和孙小果小心地分别放入一个石槽。两女身形较轻,共用一个石槽略显拥挤,但眼下条件有限,只能如此。他打算自己背负一个石槽,另一个则想办法让苏醒后的刘明负责,或者……他目光扫过那些碑石残骸,心中有了另一个主意。
他走到昏迷的刘明身边,输入一股真元将其刺激苏醒。
刘明悠悠转醒,眼神先是茫然,随即被巨大的恐惧占据,待看到完好无损、气息渊深如海的石辰阳时,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前…前辈…我们…”他声音沙哑干涩。
“煞魔已除,但我们仍需尽快离开此地。”石辰阳言简意赅,指了指旁边的石槽,“你伤势未愈,负责照看苏婉。”他没有询问,而是直接下达了指令,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刘明看着昏迷的苏婉,又看了看气息深不可测的石辰阳,咽了口唾沫,不敢有丝毫异议,连忙点头。
石辰阳不再多言,他用剩余的碑石残骸和“御石”之法,迅速制作了几条坚固的石索。他将装有苏婉的石槽用石索捆绑牢固,另一端则系在刘明的腰间。这样,刘明只需在前行走,便能拖着石槽前进,节省体力,也便于控制。
然后,他亲自将装有芸娘和孙小果的石槽背负在身后,灰白色的真元微微流转,沉重的石槽仿佛轻若无物。
“跟紧我,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石辰阳看了刘明一眼,目光平静却带着沉重的压力。
刘明连忙点头,紧紧抓住石索,不敢远离半步。
石辰阳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迈步走向那条被他选中的、隐藏着微弱生机气息的裂缝。筑基之后的第一段征程,亦是带领同伴逃离这地底绝境的希望之路,正式开始。他的身影没入黑暗的裂缝,坚定的步伐在死寂的空洞中,踏出清晰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