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块小巧玲珑的白玉令牌,触手生温,质地极佳。
玉牌正面雕刻着复杂的云纹与一种从未见过的玄鸟图案,背面则是两个古意盎然的苍劲大字——“蓬莱”。
笔锋如剑,透着一股独特的仙韵与超然物外的气息。
“这是?”无忧摩挲着手中温润的玉牌。
“天仙令。”玄虚子解释道,
“你先前不是对仙境很感兴趣吗?若无此物,即便找到入口也无法进入。这是蓬莱仙境的身份凭证,亦是通行之钥。”
无忧把玩着令牌,忽然抬眼:“所以,就跟玄空子之前说的一样,你们两个早在一开始,就知道我并非来自蓬莱仙境了?”
“为何不直接点破?反而向我透露了诸多关于仙境、你们师兄弟、甚至姜明子的情报?”
玄虚子抚须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老狐狸般的狡黠:
“起初是误会,以为你是姜明子派来的。中途算是考验,想看看你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子究竟什么成色,心性如何。”
他顿了顿,看向无忧的目光多了几分真诚,“最后确定你的心性,本性不坏,那么来自何处也就不重要了。”
老道士负手望天,语气悠然:“既然你想去,而老道我又恰好有这门路,帮你一把又何妨?”
他忽然转头,对无忧挤了挤眼睛,露出个顽童般的笑:
“进去练练也好!既对你自身成长大有裨益,不浪费你这身惊世骇俗的天赋。同时嘛……也能给仙境里头那些眼高于顶、自以为天下无敌的小家伙们,一点小小的‘天骄’震撼!想想就有趣!”
无忧闻言,只能无奈一笑。
这小老头的话,听听便好,真要是信了,日后抱着这种心态进入仙境,怕是会被里面的真正天骄打击得体无完肤。
他从不小觑任何底蕴深厚的大势力培养出的核心弟子。
至今遇到的三个仙境修士——从偏执疯狂的玄空子,再到神秘莫测的姜明子,就没一个是省油的灯!每一个都强得离谱,手段诡异莫测!
就连眼前这位看似虚弱的老道,先前因全力压制体内污染而气息内敛,让他误以为只是化神巅峰。
如今不再压制,那自然流露的渊深气息,竟比玄空子还要强上一线,几乎堪比皇极宗的管家陈伯!
所以那个能把他打得半死的玄空子,竟是三人中最弱的一个?
能培养出这等存在的蓬莱仙境,岂是等闲之地?其中必然是卧虎藏龙,年轻一辈也定是天才辈出。
然而蓬莱之行,他势在必行。不论是为了更快变强以应对未来危机,还是完成老无忧“集结正统修仙力量”的嘱托,仙境都是关键一环。
“既然如此,多谢道长厚赠。”无忧收下令牌,郑重行礼。
玄虚子欣慰点头:“你若要去蓬莱,可至洛川城外东三十里处。那里有片竹林,林中有个小木屋。姜明子道友常在那里小憩。你持此令前去,他应当会带你入境。”
无忧记下地点,却见玄虚子面色越发苍白,周身难以压抑的污秽气息不断渗出,不禁担忧道:
“那道长您呢?不随我回仙境修养吗?您这状况……”
此刻站在老道身旁,都能清晰感受到那股强大的污染之力正不断从他体内溢出,情况显然不妙。
玄虚子却摆摆手,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道观:“教内如今一片狼藉,人心惶惶,百废待兴。贫道身为掌教,岂能在这个时候撒手离去,只顾自己?”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脆响传来!
只见玄虚子面前封锁地脉污染的金色阵法光幕上,赫然出现一道裂纹!一丝精纯恐怖的灰黑气息如毒蛇般钻出!
老道似乎早有预料,面上并无讶色。他守在此处,既是为等无忧醒来,恐怕也是在等待这一刻。
无忧脸色微变,下意识上前:“道长!”
“止步。”玄虚子摇头,语气平静却坚决,“放心,贫道不会做那等赴死的蠢事,莫把老道想得那般高尚。”
“只是……”
他望着不断蔓延的裂痕,以及周遭一接触灰气就迅速腐朽异化的砖木,缓缓道:“贫道想到了一个……或许能一石二鸟的办法。”
话音未落,他袖袍一挥!
嗡!
一道新的、更加复杂、散发黑白二气、蕴含生死轮回意境的太极阵法,骤然在金色阵法外围亮起,如巨大磨盘将逸散的污染灰气牢牢限制在内!
同时,玄虚子迈步踏入双重阵法范围!
他一步步前行,周身散发柔和而坚韧的白光,硬生生顶着浓郁可怕的灰气侵蚀,走到地脉破损口正上方,凌空而立!
随后,他双手结印!
轰隆隆!
周遭散落的巨石木材被无形力量牵引,飞速聚拢拼合!转眼间,一座古朴庄严的全新殿宇拔地而起,将整个地脉破损口彻底笼罩!殿宇样式,竟与先前被毁的三清殿颇有几分神似!
“既然要化解这一身顽固污染,原本就需化‘金身’自囚十年……”玄虚子的声音从殿中传出,带着豁达与决然。
嗡!
他的身体绽放璀璨金光,身形肉眼可见地膨胀变大!最终变得与先前那三尊三清石像一般巍峨!
他缓缓盘膝坐下,巨大的金色身躯,恰好将那不断涌出污秽能量的地脉缺口,牢牢坐在身下!以自身为塞,堵住了这恐怖漏洞!
金光渐敛,他的身体从腿部开始,迅速向暗金色的、如神铁般的质地转化,不断向上蔓延——石化!
“那今日,贫道便将这十年囚期,延至百年!以此身,镇守此地百余载,又有何妨?!”
玄虚子那巨大的、半石化的脸庞上,露出一抹平和洒脱的微笑。最后比了一个道家稽首,在全身彻底化作暗金色石像前,留下最后一句话,声如洪钟,回荡殿中:
“无忧道友……百年之后,若有缘,再见。”
无忧立于殿外,望着那尊瞬间失去所有生机、如亘古存在的暗金道像,沉默良久。
最终,他轻叹一声,从储物戒中取出一物——
正是初来此世,与玄虚子观内初见时,从地上顺来的那柄拂尘。
他上前,轻轻将拂尘置于石像前。
而后退两步,神色郑重,对着石像躬身,深深一揖。
殿外微风拂过,带来青草与泥土的气息。
天空湛蓝,阳光洒落,为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重新带来宁静与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