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帝汐瑶的彻底湮灭,那笼罩战场的绝对静止,如同潮水般悄然退去。
时间重新开始流动。
疯王脸上的狂笑尚未完全展开,便凝固成了惊愕与难以置信。
他感受到帝汐瑶气息的瞬间消失,更感受到一股凌驾于他理解范畴之上的、浩瀚无边的神性威压,如同苍穹倾覆,轰然降临!
他猛地抬头,看向空中那道淡蓝长发、浅蓝眼眸的身影。
那容颜,依稀有着“落衣”的影子,但那份气质,那份仿佛执掌着万物生灭的威严,已然截然不同!
“你……你是谁?!”疯王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若离没有回答他。
她的目光甚至未曾在他身上停留,只是淡淡地扫过下方满目疮痍的战场,扫过那些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熟悉面孔。
临澈捂着胸口,嘴角溢血;无夜持剑的手微微颤抖,虎口崩裂;苏云卿脸色苍白,青木本源受损;澹台明澈气息紊乱,阵法反噬不轻;季淮之更是摇摇欲坠,苍生愿力几乎耗尽。更多的修士,倒在血泊之中,生死不知。
她浅蓝色的眼眸中,无喜无悲,只是轻轻抬起了手。
随着她指尖轻柔地划过虚空,柔和而磅礴的淡蓝色神光,温柔地覆盖了整个花界核心战场。
神光所过之处,奇迹发生。
临澈胸口的剧痛瞬间消失,受损的内腑与经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复原,连耗损的神魂之力都变得充盈。
无夜崩裂的虎口瞬间愈合,消耗的剑元顷刻补满,甚至感觉剑意更加凝练。
苏云卿枯萎的青藤重新焕发生机,受损的本源被一股温暖的力量滋养、修复。
澹台明澈紊乱的气息平复,破碎的阵纹在他感知中变得清晰可循。
季淮之苍白的脸上恢复血色,耗尽的愿力被更加精纯平和的力量替代。
那些倒在血泊中、尚存一息的修士,致命的伤口迅速愈合,断裂的骨骼接续,流失的生机重新回归。即便是那些肢体残缺者,也在神光中血肉重生,恢复如初!
不过眨眼之间,所有幸存者的伤势,无论轻重,尽数痊愈!
状态甚至比战前更胜一筹!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恢复如初的身体,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再看向空中那道淡蓝身影时,眼中充满了无尽的震撼、感激,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敬畏。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
玉清珩站在稍远处,看着那道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看着她挥手间抚平所有创伤的神迹,心中百感交集。
他为她的安然无恙、为她拥有的无上伟力而感到欣慰,但那份横亘在仙凡、人神之间的巨大鸿沟,却也让他心中泛起一丝淡淡的苦涩与释然。她能安好,便已足够。
就在这时,若离的目光,投向了帝汐瑶那具已然化为粒子消散的躯壳原本所在的位置。
她指尖轻点,一缕微光自虚空汇聚,渐渐勾勒出一个少女朦胧的魂影。
那魂影面容与之前的帝汐瑶有八九分相似,却少了几分戾气与野心,多了几分清澈与柔弱,眼神中充满了茫然、恐惧,以及深深的愧疚。
正是被异世之魂湮灭、本该彻底消失的,帝汐瑶的原主魂魄。
她看着空中的若离,魂体微微颤抖,既有对神明威仪的本能敬畏,也有对自身遭遇和那个占据她身体之魂所做恶事的无尽懊悔,更有一丝……连她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仰慕与亲近。
“我……我对不起……对不起大家……我控制不了她……”原主帝汐瑶的魂魄哭泣着,声音断续。
若离看着她,浅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怜悯。
她轻声开口,声音带着抚慰神魂的力量:“无需自责。你与她,本就不是同一人。她的罪业,已随她消散。你的因果,尚未终结。”
随着她的话语,原主帝汐瑶魂魄上的怨气与愧疚似乎被涤荡了不少,魂体也变得凝实了一些。
她感激地看着若离,深深一拜,随后被若离挥手送入轮回,留下一段干净的重生之机。
接着,若离的目光穿越虚空,落在了妖界龙窟之中,那依旧昏迷、额间仅剩一瓣黯淡花印的妖千尘身上。
她隔空轻轻一点。
一道蕴含着无尽生机与造化本源的神力,跨越界域,精准地没入妖千尘体内。
刹那间,妖千尘灰白的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成粉蓝渐变的色泽,断裂的龙角根基处萌发出新的光华,剥离逆鳞的伤口彻底愈合。
最令人震撼的是,他额间那原本只剩下孤零零一瓣的本命花印,旁边如同时光倒流般,一瓣接一瓣地,重新凝聚、绽放!
一瓣,两瓣,三瓣……直至八瓣绚烂妖艳的花印,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额间!九瓣命花,失而复得!
那最后一瓣,也变得更加凝实稳固。
昏迷中的妖千尘,紧蹙的眉头终于彻底舒展,气息变得平稳而悠长,甚至比受伤前更加强大。
做完这一切,若离才将目光收回,重新落在花界这片土地上。
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已被她治愈。
入侵的魔军与“清扫者”,在时间恢复流动的瞬间,已被她无声无息地彻底净化抹除。
战场,似乎恢复了“完好”。
然而,她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了那株清渊花曾经生长、如今只余一片空无的地方。
她缓缓落下,走到那片空无之前,蹲下身。
浅蓝色的眼眸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名为“遗憾”的情绪。
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一点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带着清渊花特有纯净气息的魂光,在她掌心艰难地凝聚、闪烁。
那是芷清最后的一丝残魂。
在疯王那蕴含血祭与归墟之力的毁灭性掠夺下,即便是已成神明的她,也无法将其完全复活,只能勉强保留下这最后一点本源印记。
“姐姐……”那微弱的魂光中,传来芷清最后一丝意识波动,带着依恋与不舍,随即彻底沉寂下去。
若离合拢手掌,将那缕残魂小心地收起,纳入自身的神力核心之中温养。
她站起身,环视四周。
临澈、无夜、苏云卿、澹台明澈、季淮之,以及所有劫后余生的修士,都静静地看着她。
他们此刻已然明白,眼前的女子,如今……已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神明!
震惊、钦佩、感激、仰望……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众人心头。
而那个造成这一切灾难的源头——疯王,此刻如同被遗弃的孤岛,僵立在原地,脸上血色尽褪,看着若离的目光,充满了恐惧与疯狂交织的绝望。
他知道,自己完了。
在真正的神明面前,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疯狂,都不过是笑话。
若离终于,将那双浅蓝色的眼眸,平静地转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