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一念,可察秋毫之末,可观宇宙生灭。
那缕附着于混沌深处新生“规则”雏形上的神念,如同最敏锐的触须,将彼方细微至无法言喻的变化,清晰地反馈回风铃海中那慵懒卧于鹿鸣枝上的本体。
初始,那“规则”雏形只是一点极其微弱的意念闪光,在万法归寂的绝对混乱中沉浮,仿佛随时会被周遭狂暴无序的法则乱流撕碎、同化。
它像是一种抽象的“倾向”,一种对“存在”本身的渴望,对“秩序”最本能的向往。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若离“看”到,这雏形以一种超越常理的速度,开始汲取周围混沌中的某种本源物质。
那是一种古老、更为接近世界诞生之初的“源质”。
这些源质如同受到无形吸引,纷纷汇聚而来,融入那点意念闪光之中。
渐渐地,闪光开始稳定,并缓慢地扩张,形成一个极其微小、却结构异常复杂的透明晶核。
晶核内部,有无数细若游丝的道纹正在自主衍生、交织、构建,其复杂与精妙程度,远超寻常小千世界的法则基石。
它仿佛一个拥有无限潜力的种子,正贪婪地吸收着养分,准备破土而出。
更令若离注意的是,这晶核衍生的道纹,并非完全无序,其核心处隐隐透出的意蕴,竟与“生长”、“演化”、“循环”相关,带着一种温和却不容阻挡的磅礴大势。
这与她执掌的花界本源,与那孕育万千生灵的生机法则,有着某种程度上的同源性,却又更加原始,更加接近“创造”本身的概念。
与此同时,她也能感觉到,这新生规则的存在,正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开始在这片混沌区域引发连锁反应。
一些原本沉寂的、扭曲的法则碎片,似乎被其吸引,开始围绕着晶核缓慢旋转,如同星辰环绕星核,隐隐有形成一个小型法则体系的趋势。
而另一些充满毁灭与混乱气息的法则乱流,则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变得更加狂暴,不断冲击着那脆弱的晶核,试图将其扼杀在萌芽状态。
诞生与毁灭,秩序与混乱,在这片被遗忘的角落,上演着最原始、也最残酷的博弈。
若离的神念静静观察着这一切,如同一位超然的画师,审视着画布上自主诞生的、意料之外的笔触。
她能干预,轻易便可抚平那些混乱,或者……直接碾碎这新生的萌芽。但她没有。
她只是看着,看着那晶核在冲击中摇曳,道纹明灭不定,却又顽强地一次次稳固下来,甚至开始本能地吸收那些冲击中蕴含的、被粉碎的混乱法则,将其中的部分“碎片”转化为自身成长的养分。
这种韧性,这种于绝境中寻求生机、甚至反过来利用毁灭力量的特性,让她眼中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讶异。
这并非她所熟知的任何已知规则。它更像是一种……活着的、拥有无限可能性的“道种”。
时间在混沌中没有意义,但在若离的感知里,那“道种”的成长速度堪称惊人。
其核心的晶核已从最初的微不可查,壮大至拳头大小,内部道纹愈发繁复清晰,散发出的“秩序”与“生机”意蕴也愈发明显。
它周围已然形成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直径约百丈的微小领域,将部分混沌排斥在外,领域内,隐约有极其淡薄的、与灵气魔元皆不同的能量在滋生。
这领域的出现,似乎彻底激怒了这片混沌区域的某些古老存在。
“嗡——!”
一股远比之前所有混乱乱流加起来都要恐怖、充满了腐朽与终结意味的意志,如同沉睡的太古凶兽,自混沌深处缓缓苏醒!
那意志冰冷、死寂,仿佛代表着万物最终的归宿,其所过之处,连混沌本身都仿佛要陷入永恒的沉寂。
这股终结意志的目标,直指那新生的“道种”!
感受到这股意志的降临,那“道种”晶核猛地一颤,其上演化的道纹瞬间亮到极致,散发出一种近乎悲壮的抵抗之意。
它周围的微小领域剧烈震荡,仿佛下一刻就要破碎。
风铃海中,若离持着酒壶的手指,微微一顿。
她浅蓝色的眼眸中,依旧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但周身那亘古不变的淡漠气息,却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冰面裂痕般的波动。
是任由这新生的“道种”被那终结意志抹去,回归永恒的沉寂?还是……
她缓缓坐直了身体,目光仿佛穿透了无尽虚空,落在那片混沌的战场。
就在那终结意志化作一道灰黑色的、吞噬一切光与希望的洪流,即将淹没那微小领域和其中的晶核的刹那——
若离屈指,对着身前虚空,轻轻一弹。
在那遥远的万法归寂之地,一道无形无质、却蕴含着至高“存在”定力的屏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那“道种”的微小领域之前。
灰黑色的终结洪流狠狠撞在屏障之上。
那足以让大千世界归于死寂的洪流,在触及屏障的瞬间,便如同撞上了宇宙中最坚不可摧的基石,所有的毁灭意志、终结道则,都在无声无息中被瓦解、消融,未能撼动屏障分毫,也未能再前进一分一毫。
那苏醒的终结意志似乎愣住了,它无法理解为何会出现如此变故。
它再次凝聚力量,发动了更加疯狂的冲击,却依旧如同泥牛入海,徒劳无功。
屏障之后,那“道种”晶核似乎也察觉到了外界的剧变与这突如其来的庇护。
它微微闪烁,道纹流转的速度加快了几分,仿佛在表达着一种懵懂的感激,随即更加专注地吸收着周围被屏障阻隔后、变得相对温和的混沌源质,加速自身的演化与成长。
若离收回手指,重新倚靠回鹿鸣枝,拿起酒壶饮了一口。
她并未完全庇护那“道种”,只是为它挡下了这最初、也是最致命的一次外部抹杀。
未来的路,能否在这片混沌中真正扎根、成长,乃至最终演化出属于自己的规则体系,依旧要看它自身的造化。
但经此一遭,这新生的“道种”与她之间,已然结下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因果。
她期待着,这枚意外落入眼中的种子,最终能长成何种模样。
是会孕育出一方全新的、充满生机的世界?
还是会演化出一种前所未有的、颠覆现有认知的法则?
亦或是……最终走向不可预知的歧路,带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无论何种结果,于她而言,都不过是永恒画卷上,即将添上的一笔新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