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容很淡，却让秦朗莫名地打了个寒颤。
他总觉得，眼前这场闹剧，好像和自己姐姐这个云淡风轻的微笑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秦朗没敢多问，转头看向旁边同样在围观的店长，试图从他那里打探点消息。
“店长，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店长的额角，正挂着一滴豆大的冷汗。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瞥向一旁的秦清月。
这位看起来年纪轻轻的，从头到尾，只是静静地坐着。
她什么都没做。
她甚至一句话都没说。
可就是她，无声无息地，就让那两个刚刚还口无遮拦、嚣张跋扈的男女，沦为了全城的笑柄。
这种手段，这种能量……
店长的心脏抽搐了一下。
偷偷抹掉脑门上的冷汗，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职业化笑容，对着秦朗连连摇头。
“秦先生，我……我也不太清楚。”
“可能就是……客户之间发生了点小小的口角吧。”
“您别在意，别在意。”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后退了半步，仿佛那场闹剧中心是什么会传染的瘟疫。
他什么都不知道。
对，他什么都不知道。
秦清月收回目光，视线落点从那对扭打在一起的男女身上，缓缓移开。
两个跳梁小丑之间的互相撕咬罢了。
在秦清月眼中，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新鲜感。
秦清月站起身。
一直战战兢兢候在一旁的店长，身体下意识地绷紧，连呼吸都停滞了半秒。
他看到这位尊贵的客人，整理了一下裙摆上不存在的褶皱，动作优雅，从容不迫。
秦清月没有理会店长那张快要僵掉的脸，只是侧头看向自己的弟弟，唇角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重新浮现。
“走吧，办完了就该回家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了秦朗的耳朵里。
秦朗“哦”了一声，下意识地跟上她的脚步。
辞渊早在秦清月起身的时候就跟着站了起来。
茉莉更是一直站在秦清月身后，随时掌握她的动向。
秦清月走在最前面。
她的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地砖上，发出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嗒、嗒”声。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们的心弦上。
原本嘈杂不堪，充斥着叫骂、惊呼和手机快门声的展厅，随着她的移动，出现了一条诡异的安静通道。
人群不由自主地向两侧分开，为她让出一条路。
那些原本高举着手机，满脸兴奋地拍摄着年度大戏的看客们，镜头不知不觉地就从那对撕打的男女身上，转向了这缓缓走来的一行人。
为首的女人，容颜绝世，气质清冷，一身高定衣裙衬得她宛如巡视领地的女王。
她身后，跟着两个身高腿长、颜值逆天的男人，一个阳光帅气，一个深邃神秘。
最后，是一个身形矫健、眼神锐利的女保镖，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强大气场。
这个组合，本身就是一道碾压全场的风景线。
他们的步伐从容，表情淡然，与周围混乱的环境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那对还在地上撕扯的男女，原本已经打红了眼。
男人正死死拽着女人的头发，女人则用指甲在他脸上划出了一道道血痕。
忽然，一片阴影笼罩了他们。
周围的喧嚣诡异地消失了。
男人下意识地停了手，女人也停止了尖叫。
两人一起抬起头。
他们看到了那双清冷的，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眸。
秦清月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那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嘲讽，甚至没有厌恶。
只有一片虚无的漠然。
就像人类，不会对自己脚下两只为了抢食而打架的蚂蚁，投入任何多余的情感。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恶毒的咒骂和鄙夷的目光，都更具杀伤力。
男人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刚刚还嚣张跋扈的气焰，瞬间被这道目光浇得一干二净。
女人脸上的妆已经哭花，头发凌乱地粘在脸颊上，她看着秦清月，再看看自己此刻狼狈不堪的模样，一股巨大的羞耻感和屈辱感瞬间淹没了她。
他们刚才歇斯底里的互撕，那些自以为能伤害到对方的恶毒言语，在此刻，都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两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维持着扭打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手，不知不觉地松开了。
秦清月连眼角的余光都懒得再分给他们一秒。
她领着人，从他们身边径直走过。
那清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直到那扇厚重的玻璃门在他们身后合上，隔绝了展厅内的一切。
店长才终于敢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后背的衬衫已经湿透了。
展厅外，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
茉莉快步上前，为秦清月拉开了那辆劳斯莱斯的后座车门。
秦朗的视线几乎要黏在那辆刚提的新车上，整个人都还有些飘飘然。
“去吧。”
秦清月的声音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她站在劳斯莱斯车门旁，没有回头，只是侧过脸，微笑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你可以开去找同学炫耀了。”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揶揄，但眼神里却是纯粹的纵容。
什么？
炫耀？
秦朗的脸颊瞬间涌上一股热流。
他刚才满脑子都是怎么把这辆车开回学校，在那些曾经嘲笑过他、看不起他的人面前，漂移，停车，然后甩上车门。
光是想象那个画面，他的血液就开始升温。
可这种幼稚又虚荣的心思，竟然被他姐姐一语道破。
他有些窘迫，支支吾吾地开口。
“姐，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秦清月没有回头，她依旧保持着那个侧脸的姿态，阳光勾勒出她完美的下颌线，唇角的弧度加深了几分。
“少年人，有点虚荣心不是坏事。”
她的声音很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被人踩在脚下太久，总要找个机会，把场子找回来。”
秦朗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抬起头，怔怔地看着姐姐的背影。
她什么都知道。
他在学校里受的那些委屈，那些被当成“拖油瓶”的嘲讽，那些因为家道中落而投来的鄙夷目光。
他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一个字。
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秦朗的眼眶有点发热，鼻头泛起一阵酸楚。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把那点即将失控的情绪压了回去。
“姐……”
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秦清月终于转过身，正对着他。
那双清冷的眼眸里，此刻映着暖阳，也映着他有些泛红的眼圈。
她没有安慰，也没有追问，只是抬起。
示意秦朗看他自己的手机。
叮咚——
一声清脆的提示音，秦朗下意识地掏出手机。
秦清月的目光越过秦朗的肩膀，望向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
“晚上记得回家吃饭。”
这句话很轻，很淡，就是一句最寻常不过的叮嘱。
可秦朗的大脑，却在看清手机屏幕上那几个字之后，彻底停止了运转。